寒鸦过境,声声悚然。
行于黑暗的沈轻灵屏息凝神,掌中短刀露出半截,伺机而动。
此刻,夜空中的浓云一点点挪移。
清冷幽白的月华缓缓洒落大地,照亮了林间山谷所有的隐秘。
“杀!”
沈轻灵振臂高呼,勇猛无比地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敌人。
随她而起的呼喊声如浪一般,越来越高,越来越响亮。
无数蹲伏在草丛里士兵举剑,跟着沈轻灵一道冲锋。
血腥味在山谷中扩散,几乎只是一刻钟的功夫,所见之处便血流成河。无数人倒下,亦有无数人站起来,踩着自己同袍的尸体奋勇向前。
置身于修罗炼狱的沈轻灵仿佛看不到日出,即便她已然见识过战争的残酷,重回战场时,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战栗。
人命在这个时候卑微如蝼蚁。
长夜漫漫,到最后沈轻灵杀得眼睛都红了,双手绵软得几乎握不住刀,只能用破布条强行将刀绑在手腕上。
挥砍成了所有人心里唯一的念头。
到第一缕朝阳升起时,霞光照进了山谷,照在了鏖战一夜的士兵们身上。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环顾四周,还站着的,无不是身穿暗红色盔甲的李朝士兵。
沈轻灵躺在血污中,抬手遮住眼睛,只露出一条缝来去看那太阳,心底不禁感叹了一声,好美的日出。
“二娘子呢?”
“快找二娘子!”
秋攰的声音陡然从林间响起。
紧接着,沈轻灵就看到前头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十分艰难地从血沼中爬行过来,神色关切且慌张。
“我在这儿。”
沈轻灵声音有气无力地抬手招呼了声。
众人连忙奔过来,将沈轻灵扛着带离污秽。沈轻灵身上的伤并不是最重的,但无奈其先前的内伤没好,这会儿外伤加上精疲力尽,几乎是没过多久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营帐里,守在她身边的是杨徒,不见秋攰的身影。
“二娘子醒了?不急着动,您是渴了还是饿了?”杨徒连忙起身过去端了碗温水来,一边扶着沈轻灵,一边说道:“眼下我们占据了出雍关以北的这处山坳,秋副将已经着手准备将人分作两批,一批送粮食进出雍关,另一批绕道北上,截断契丹人的粮食线。”
杨徒自己身上其实伤也不少,但硬是一宿没合眼,守在沈轻灵床边等着,生怕错过她醒来。
“杨副将辛苦了。”沈轻灵看了眼他缠着白麻布的右手和左脚,说:“倘若不是我,杨副将这会儿该是在汴京……”
“不!”杨徒赶忙截住沈轻灵的话,摇头道:“如果不是二娘子,我现在的确在汴京,可当我得知出雍关失守时,只会恼恨自己无能为力,怨恨自己不在场。”
他神情真挚,倒叫沈轻灵预备好的那些话说不出口了。
这厢,沈轻灵在营帐里歇了一日,只会便立刻催动大军继续往出雍关进发。杨徒派出去的几波探子陆陆续续回来,有的是回报围城大军的近况,有的则是打探敌方援军所在。
三日一转就过去,本来返回大营的秋攰却迟迟没有回来。不光是他,他带出去的那三千人也都杳无音信。
“秋攰不会发现了什么吧?”杨徒拉着沈轻灵避开士兵,悄声问道。
如今沈轻灵的皮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就剩下脸上还有些淤青。她揉了揉手腕,偏头去看杨徒,说:“他能在这儿发现什么?再说了,我救过他一命,他不至于这么分不清是非黑白。”
说是这么说,沈轻灵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她不确定秋攰会不会走上前世那样的道路,所以和杨徒一合计,再度加快了军队行进的速度,一路几乎没有做休整,直接压到了距离出雍关不足百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