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想到门口的沈轻灵,任韶春故意清了清嗓子,念道:“承德六年,旷野借周陈玉十两,取倍称之息,时限一年。”
起初借的是十两,可到了年底,旷野还不上,那息钱飞涨,渐渐就成了五十两。
看着离谱,却是现下扬州最常见的借贷手法。你情我愿的,官府想管也管不着,也就只能由着这些员外郎们胡来。
借据下头摁有旷野的手印,与上头的一模一样。
“二哥,这旷野借钱做什么?按说开始时定下一年之期,他就应该是能还上的才是。”任韶春念完下面的,疑惑问道。
他这声音大得只怕连前厅都能听到。
到这地步了,任韶言还能不知道自己这傻弟弟是为了外头那小娘子?当即抖着袖子起身,朝沈轻灵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任家二郎,任韶言,敢问小娘子芳名?”
沈轻灵闻声偏头,露出半截身子来,面色怯生生地看向任韶春,仿佛是在等任韶春的吩咐。
任韶春也有些懵,他可没见过沈轻灵这副神态,不过转念一想,估计这小娘子也是第一次进府衙,有些惶惶然是正常的。
于是,他飞快地爬起来,手头连忙去扯任韶言的袖子,嘴里说道:“二哥,这是我的人,你问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小心吓到人家。”
沈轻灵眨了眨眼睛,顺从着任韶春,并不出声作答。
“你既然想问这旷野的案子,那就得老实坦白。”任韶言斜睨着弟弟,屈指敲在他脑门上,“不然,等下大哥回来,我看你怎么找补。”
自然,任韶言清楚府衙外不可能有谁等着给大哥解惑,那不过是弟弟用来糊弄大哥,支开大哥的谎话罢了。
看任韶春有点儿编不出来了,沈轻灵无奈叹了一口气,拢袖站出来,边行礼边垂头答道:“妾乃沈家轻灵,见过仁二郎。”
这大概是沈轻灵头一回将自己的姿态放低,用时下小娘子们惯常的自称来应对外人。
任韶言不知情,所以没有什么意外,但任韶春知道呀!他抬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喜悦。
是隐秘的,被悄悄当做朋友的那种喜悦。
任韶明那头去得匆匆,来得也快,他身后跟了两队衙役,一进偏厅就大跨步朝任韶春走过去,看那架势,是要狠揍任韶春一顿。
只不过,等他走近了,他才发现先前站在门口的那个小娘子,这时候正与自家二弟站在长案后写写画画。
“大哥?”任韶言抬头,忙朝任韶言招了招手,说:“快来看,沈二娘子这画技实在妙极,只需要听咱们如何说,便能绘制得栩栩如生!”
长案上,已经完工的几幅人像被分别摊开,都是如今府衙要抓的通缉犯人,其画工的确要比衙里那些画师强上不少。
可就算这人画工了得,那也是外人。
任韶明脸色极差,绷着脸走到长案边,冷声道:“朝廷里的卷宗岂是旁人能随意翻阅的?韶春不懂事,难道你还能不懂事?”
停在门口没进来的那些衙役一个个都缩着肩膀,不敢抬头,似乎很清楚任韶明生气的后果。
“任大郎觉得妾这画不好吗?”沈轻灵恍若不察任韶明的情绪,在周围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时候,脆生生地问道:“陈煜、薛五、秦令仪,这三人手上都有数十条人命,如今潜逃在外,每一日都可能再度犯下命案,若妾这画能帮助府衙早日将他们抓回来,岂不是为民除害?还是说,任大郎觉得府衙的面子重要,而不是外头那些百姓重要?”
偏厅里顿时安静极了。
缩着身子的任韶春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想着自家大哥最是尊敬父亲,连带着对府衙大小事务都极为关心,沈轻灵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但他又想着待会儿该如何劝阻大哥,好让沈轻灵不至于被关进大牢。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