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没想到自己翻墙被抓个正着,近处是位老仆,远处是若干泥瓦匠模样的苦力,众人一片错愕。
月儿赧颜,正要解释,那位老仆却认出了她。
“是朱姑娘吧?”
月儿一怔:“您认识我?”
“姑娘七天前是不是昏倒了,被救到西郊一幢别墅里?”
众人闻言便知翻墙而入的不是賊,而是这座园子的女主人,虽不晓得她因何翻墙,但也都不再戒备,自顾干手上的泥水活去了。
月儿也省了不少解释,说:“对,那晚阮先生救了我,今天就是来找阮先生……嗯……道谢的。”
“阮……哦对对,阮先生。嗨,还道什么谢啊,园子都置办上了,很快就一家人了,还这样见外呀您呐!快快,屋里歇。我是他家老伙计,叫我老孙就行。”
月儿:“啊。不敢当。”
老孙安顿好匠人们,带月儿往房子方向去。园林很大,从后墙园林水系到前院房屋建筑群足有二里地路程。
虽一步一景,但月儿哪有时间观赏。
“孙管家,阮先生今天忙吗?不知如何能联系到他。”
老孙微诧,发现小姑娘绝顶聪明,这么快就看出他是宅门总管。
“好说,进屋一个电话子打到西郊别墅,他若在,情管就来了。”
“那您受累!啊哟……”
“姑娘可是湿脚了?快往这边走。咳,听说这园子自打挂了出售的帖子就没再打理过,花儿草儿不齐整了,池子水也漫过了沿儿,昨天少爷踩了一脚泥,这不,今天就遣我过来监工,要赶着姑娘搬进来之前,把这园子修葺妥当。”
月儿听到‘搬进来’三字,不由的脸庞发烧,忽然就想,为什么从头到尾她都没对阮生的热情感到突兀呢?
其实原因她是明白的——因为她和阮生彼此有着天然的信任,无条件的信任。这种信任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一见钟情,更重要的是二人经历了生死考验,周幼权那件事,让她看到了阮生的仗义,也让阮生看到了她的人道。所以当他们再见面的时候,他信她,她也信他,仿佛多年知音,不有丝毫疑忌。
“姑娘家里几口人?”老北平话多心热,生怕二里地的路程冷了场。
月儿说:“人口蛮多,家父家母、我,还有个弟弟在北平读书不常回来,上面有八十多的祖父和六十多的祖姨奶奶。”
她打算趁机问阮先生家里几口人,但又怕有打探之嫌,决定还是见面后再说。
孙管家说:“这么多张嘴,也难为你父亲,年成不好,嚼谷难赚呐。不过往后不用操心了,少爷的家业,再添百户人家也吃不垮!”
孙管家是个话痨,月儿几次想插话插不进去,于是也便不说了,孙管家的话很通俗,简单讲就是‘女凭夫贵’,作为新女性,月儿并不认可这种观点,待她完成学业,她是希望靠自己的能力活出一片天地的!但也不能不承认孙管家的观点是普遍大众的共识。
“少爷待姑娘可是真好!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样好过,便是对他那个未婚妻,也不及待姑娘的一半好,虽是个外宅,可是若要生个一男半女,也不比正房差……姑娘,姑娘怎么了?”
孙管家发觉自己说话的当口已经甩出小姑娘老远,再一看,或许不是自己走得快,而是姑娘停住了。
“姑娘可是又踩了泥?”
月儿身体发抖,拼命稳住心神,说:“没有,没什么,孙管家,我,我得回去了。”
孙管家诧异,说:“怎就要回去了呢?姑娘不是还要……”
“改天吧,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情做,失陪。”
她几乎不晓得自己是如何从珠园离开的,回神后已在大街上。
人流如织,军警到处都是,她浑浑噩噩地往家走去,这夜竟然又起高烧,而且伴有呕吐头晕,比起前几日的病状,这次才真正把人撂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