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着声你一句我一句,但吵归吵,究竟连四爷自己也明白,这件事情没有第二种方案。
金鹤仪道:“我知道你担心林映月误会。可你觉得,现在还是误会吗?我和你是假夫妻可以,你和翠屏绝不能有名无实,翠屏今晚在老太太那里成了你的姨太太,就意味着她不再是黄花大姑娘,在外人看来她已经是你四爷的人了。你明白这一点吗?”
四爷怎么不明白,如果不明白他也不会如此抓狂了。他道:“不能误了翠屏的终身!我会找机会,送她离开上海!”
“送她离开?她落了单凶多吉少!而且,你问过翠屏的想法吗?”
金鹤仪顿了顿,说:“四爷,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想要离开吗?因为这些年我很纠结。小时候我们都天真,认为长辈在做的事情都是对的,认为我们生来就应该继续长辈的使命,但当我成年后,我逐渐开始质疑——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不敢正常地生活、不敢放手去爱,牢牢被所谓的使命束缚,明明知道为了这项使命可能会死,为什么仍要执着地坚持!使命凭什么比我们的幸福、比我们的生命还重要!”
金鹤仪说到这里低下了头,“也许我不够高尚,但我有权利追求幸福,即便将来会出意外,但在意外来临之前,我要正常的生活,要去爱。万一我们不死,我们一直活到最后呢?翠屏和我一样是个女人,我相信她和我有同样的渴望,你可以独宠林映月,但不可以完全把翠屏冷落,她要的不多,你是知道的。”
四爷心如火灼,连日来,旁人看他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事实上他的神经高度紧绷,然而再紧张也不似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出去吧,去前楼应付一时,我稍后过去。”他的声音里透着心力交瘁。
金鹤仪知他需要静一静,于是默然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她没有回头,背对着四爷,说:“还有一点我们都明白,翠屏并非真的丫头下人,她的身份给四爷做小,其实是委屈了的。”
四爷心乱如麻,挥手让金鹤仪出去。
他得静一静,这件事情完全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他被打懵了。说实话,月儿的‘并非自愿全无情分’一直插在心头,此时再冒出这样一件事情,简直让他乱了方寸。但他没有选择,只能接受。
平静了片刻,他走了出去。前方宾客如云,不论什么事情,都务必将晚宴应付过去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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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一直忙到漏下三鼓客人方才散尽,家眷孩童尽数歇息后,四爷返回望楼,罗副官传了军医军警在后院待命多时,四爷一到,军医军警马上动作,检验尸体、勘察院落、直直折腾至四更天气方休。
后面乱作一团,西首婚房里也没消停,金鹤仪想是太劳累,肚腹处甚觉不适,等小姐们散去,她便躺下了,翠屏不放心,一直陪着她。
天未亮时四爷从荷花楼换了衣服,过来看看,听说她身上不痛快,便叫翠屏不用叫她醒来。
金鹤仪听到动静出来,四爷已经离开了。
“是四爷回来了么?”她问。
翠屏道:“已经走了,说是南京来了急电,挂专列赶在天亮过去。”
金鹤仪想四爷整整两夜不曾阖眼,不由有些担心,去月台向下望时,他刚刚从门厅出来,步伐依旧是不变的稳健而持重,无来由的,金鹤仪就有些感动。
她看着四爷慢慢下了白玉阶,又一个人在车旁站了一会儿,低头含着一枝烟,划着火柴点燃。灯光从侧面打过去,穿一身笔挺戎装的他身型卓雅,竟是玉树一般挺秀。有一阵风把他的额发吹乱了,他理正了才慢慢钻进车里,好像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着急过。
金鹤仪见他如此,不由喟叹:就不累么?
其实累是有的,往常太累时,他习惯在车上闭一闭眼睛聊做休憩,可是今天睡不着,车子驶过英租界后,他忽然对司机说:“去静安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