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爷子,带着一个后辈,站在傅家老将军的墓碑前,喝了一坛子酒,说了许久的话,从最初相遇时谁也不服谁到后来惺惺相惜的过往,再说道之后,三角缺了一,那些沸腾的热血便也渐渐冷却,连带着性子都变得儒雅可亲了起来……
说完,又互相吐槽一阵,并不觉得对方和儒雅可亲有什么关联。到了最后,两个老人梗着脖子拉着顾辞要评理。
都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像个孩子一般在山头吵吵嚷嚷地,一直待到日暮西山,才步履蹒跚地拄着拐杖下山去了。彼时山头那稚气模样,仿佛就像梦境一样地不大真实。
太傅身子骨还要差一些,顾辞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转身之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顾辞当下便明白了,即便已然老态龙钟,可在昔日的老友面前,他们还是想要用那些年轻的状态,来冲淡岁月的痕迹。
不是不服老,只是不愿对方觉得陌生。
……
来是两拨人分开来的,回去却是一道坐了同一辆马车。
谢老翻遍了太傅的马车暗格、抽屉,也没有在马车里翻到一盘棋。颇为失望地对着顾辞吐槽对方的棋品到底有多差……那些曾经格外熟悉的言辞,因着知道了一些曾经并不知道的旧事,顿时多了些曾经体会不到地酸楚。
顾辞眉色轻敛,只含笑听着,并不多言。
太傅也由着他折腾。这天下间,能“直言”当朝太傅是臭棋篓子的,怕也只有这一位了。听说,有那么几回,还因为这位如此“口不择言”而被自诩太傅学生的年轻人拉着要当场对弈较量较量为“自家恩师”正名。
当然,最后被证实,不过是一个想要藉由这一战出出名的狂妄之徒罢了。太傅的学生并不多,但得到太傅指点的学子却很多,即便如此,这些学子也从不以太傅学生自居。
他们大多谦虚,懂礼,亦守礼。同样,他们都知道,太傅和谢府老爷子是过命的交情,哪里会因为一句“臭棋篓子”就要他的学生站出来“正名”?
太傅的名,还需要旁人来正?
自此,那些年轻人被冠上了“沽名钓誉”之辈,在帝都屡屡碰壁,没多久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将谢老送回谢家,谢绛亲自出门接的人,很是恭敬有礼地在马车外对着太傅行礼问安之后才搀扶这老爷子往里走去。
太傅看着两人的背影看了挺久,等到马车离开,再也看不到谢家的大门时,他才收回了目光,轻笑,“谢家小子,倒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你们这一代人,老头子我看来看去,倒是他最是顺遂喜乐。”
“是啊……”顾辞也颇有感慨,“他极是聪慧。”
有人说,谢绛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家族荫蔽足以让他横行霸道而无人敢管束一二……可即便如此,整个帝都老幼妇孺说起这位谢家公子,大多都是赞誉之词。说他大方的有,说他亲和的有,说他良善的甚多,反倒身上那点儿皮猴子的属性,也成了活泼开朗。
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地方,上蹿下跳还能活地悠闲自在地,大多是有些真的智慧在身上的。
谢绛就是这样的人。
看似言行无状,可他从未因为他的无状而为自己甚至谢家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看似插科打诨长不大,可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他比谁都清楚,一旦认准了就绝不回头……譬如,成亲。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地风风火火不假思索,于是总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莽撞……却不知,那些决定,都是他深思熟虑过之后的决定。
帝都这样的地方,每一个看起来毫不费力的日子,大抵都是一个个月黑风高无眠夜,换来的。
哪有什么祖宗荫蔽保你一世无忧,只有苦心孤诣步步谨慎保祖宗基业不至毁于己手……那些不知道攒了多少代才积累下来的祖业,谁敢轻慢了去?
太傅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极喜欢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