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欢一根一根手指擦过去,慢条斯理,优雅从容,眼底眸色讥诮,“世人大多讲究一死泯恩仇,死了,再多罪孽总要淡去几分……我却不愿。”
“让他活着,好好活着,那罪孽才能日复一日地被铭记着。”
太傅有些意外,看了看她,没说话。
顾言晟侧目,挑眉,“难得见你这般……”他想了想,选了个相对比较好听的词汇,“嗯,愤世嫉俗。”
这丫头平日里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只要没被人打到门上来,她都能笑一笑万事皆休,如这般紧紧抓着不愿放的,确实少见。
太傅仍看着时欢,对顾言晟的话很是赞同,点了点头,“丫头,戾气过重,不是好事。切勿关心则乱。”
时欢颔首,“我知道的,祖父。”只是眼底寒芒仍在,并未消除分毫,可见,即便很多事情上她比谁都通透,可偏偏有些事,她又比谁都坚持。
执着,或者说,执拗。
太傅叹了口气,总觉得这其中抛开胶州战役,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而那原因,这丫头苦苦瞒着,一星半点不曾透露出来。
昔日大皇子的事情上,他便觉得这丫头情绪比之往日要激愤许多,带着些不死不休的味道,只是这丫头往日里似乎并没有同这几位皇子有过多交集,这些激愤的情绪……一时间倒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缘由。
“不过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倒也不必赶尽杀绝。”顾言晟靠着椅背,一张好看的脸上,挂着危险的表情,“这些年倒是帮他们担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骂名,本殿下懒,便也懒得去计较澄清,可若是能少那么一两个骂名,倒也不必费心往自己脑袋上扛……”
“天牢重地,那几个豪华大屋子,也该用起来了……”
大理寺管辖之下的天牢重地,里头关押的都是有些身份的罪犯,大多都是有品阶的达官贵人,而天牢最里面,还有几间不管有没有人在里头都派重兵把手的牢房——那是给皇室宗亲的。
最近几十年,也就两位皇子有幸进去住了住,大皇子顾言卿,三皇子顾言耀。
他弯腰去够那盘葡萄,好看的眉眼间,神采飞扬,“那地方尊贵极了,一般人可进不去,贤王殿下在里头颐养天年,挺好的。顺便……”
顺便什么,一直到他离开他也没说。时欢却隐约能够猜到他的意思。
这些年顾言晟并没有刻意经营自己的势力,朝野上下除了自始至终站在时家庇佑之下的家族、以及那些选择了站队或者至今还未站队的中立派,剩下还有一大部分仍然是顾言耀及左相党羽,但凡顾言耀还活着,他们便总会有心心念念之途,想要匡扶贤王殿下。
这些人,与其让他们隐没在水面之下不知道何时就要破水而出,倒不如丢了名为“贤王”的饵下去,给他们争相竞食的机会。
如此,便也不必费心去一条一条抓出来。
时欢陪着老爷子又说了一会儿话,都是闲话家常的内容。用了午膳,又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就到了老爷子准备午后小憩片刻的时辰,时欢才起身告辞。
自打那日之后,老爷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但时欢却知道,有些东西,沉甸甸地搁在他心里,不好受着呢。
是以这几日老爷子说话的时候也总觉得说着说着就沉默。
太傅循规蹈矩了一辈子,若非事发突然没有提前商议好,他是万万不会当朝下跪威逼利诱于皇帝的。
这件事,想必会在他心里,会留下格外漫长的芥蒂。
他不会怪任何人,他只会耿耿于怀地自责。
老爷子不说,时欢便只作不知,只是每日里总过来小坐片刻,同老爷子家长里短闲言两三,如此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顾言晟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即便这几日格外忙碌,但还是一得空就跑到老爷子跟前插科打诨的,平日里鲜少能见到的人,这几日倒几乎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