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好一会儿,大体就是你说我年少有为,我说你老当益壮。你说我爱民如子,我说你心系百姓。
总之,谁也不能逊色了谁去。
如此一番寒暄下来,老爷子脚都抬地累了,终是咳了咳,道,“瞧我,光顾着说话了,愣是忘了将客人往里请……来来来,咱们去前厅,边喝酒,边说话。”
王县令含笑应着,上前一步准备去推轮椅,却被管家轻轻避开了去,“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客人,怎能劳您大驾。”
陆家的下人,和别处不同,陆家的管家,气势也胜普通凡夫俗子,眯着眼笑着的样子,弥勒佛似的,言语客气,态度却又坚决。
王县令讪讪一笑,收回了伸出去抓了个空的手。
为官两年,虽然感觉和陆家也不算疏远,但的的确确这是他第一次……登门。
陆家世代都在江南,陆家老宅经过几次翻新、扩建、修缮,如今俨然就是一座皇家园林般雄浑、霸气,细微处却又处处带着江南的婉约。
矛盾却又统一地杂糅在一起。
就像陆家给人的感觉,明明看上去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家,只是银子多了点,生意大了点,甚至,可能是刻意避嫌,陆家并没有插手皇商这一块。可若再往深处细究,却又觉得陆家这潭水当真是深不可测。
这些年,觊觎的、忌惮陆家势力的并不是没有,陆宴庭出门遇见的伏杀也不是一两回,可多少年过去了,谁能伤得了陆家分毫?
可若再细究,却又实在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江南多少富商的眼睛盯着陆家,夜不能寐地想要效仿一二,可再也没有出现第二个陆家——于是,世人皆道,陆家的成功,其实也是时运所致,天时地利下的必然。
说白点,运气好。
可……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从大门口一路走到前厅,看着路边看似随意实际上处处有讲究的景致,王县令愈发确定,世人低估陆家太多!
“王县令……”
下人唤回他的神思,他猛地回神,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笑容可掬地弯了弯腰,抬起一脚跨进门槛,就听已经进了屋子的老爷子对着外头唤道,“小曦回来啦?宴庭那小子怎么没同你一道?”
亲切,热络,又慈和,和对着外人的热情完全不同。
下意识转身看去……一怔,整个人呆立当场……
那人站在廊下,浅笑盈盈抬头看来,眸底染了月的华光,这世间最美的诗句尚不能形容其十之一二。一袭浅色广绣留仙,松松挽着发髻,发髻上并无繁复的发饰,只简简单单一根翡翠簪子。女子容色秀美,而气韵雅致,对着陆老爷屈了屈膝,“宴庭有事,将晚辈送到门口就离开了。听说您今日伤了脚,寻思着过来看看……没成想,您今日有客,倒是晚辈失礼叨扰了。”
进退有度。
老爷子哈哈笑着,半点儿不心虚,指了指看起来伤势特别严重的那只脚,“无妨、无妨,就是那么小小地崴了一下……这么多年来,身子骨健朗着,也没给府上的大夫练手的机会,这不,好不容易被他们逮着了……就成这样了。”
倒真真儿能说。管家在后面默默摸了摸鼻子,寻思着人大夫倒也想帮您装得比较像“小小崴了一下”的样子,反倒是您不让,说什么要看起来很严重很严重的样子……
这会儿倒是怪起人大夫来了。
老爷子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老伙计在想什么,只继续为容曦介绍道,“王县令,这位是小儿未过门的妻子。小曦,这是洪湖县王县令。”
容曦浅浅一笑,福了福身,“小女见过王大人。不知王大人在,小女失礼叨扰了。”
素来长袖善舞能够和老爷子在门口你来我往寒暄上半个时辰的王县令,这会儿安静地像个鹌鹑。他似乎在出神,没有动静、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表情,只怔怔看着容曦,看得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