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是朝中武官,位居都尉,府上并无家族倚仗,实属势单力薄。这样的家族在帝都多少有些门可罗雀,除非早早地寻了一个阵营站着……
偏生,王都尉却是个性子直的,谁也不得罪,却也谁也不亲近,于是,王家愈发地无人问津起来。
除了……王夫人和时夫人交好这件事,令王家在夫人圈中也算受了些重视。
早些年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王家后宅,这几年倒是愈发的平静了。妾室们即便天天折腾些幺蛾子,却也闹不到王夫人的面前来。
至多,一些阴阳怪气的闲言碎语罢了。
譬如,临近晚膳时分跨进家门,迎来的就是某个婀娜多姿、走两步晃一晃地妾室,咯咯笑着,明褒暗贬,“哟,夫人这是打哪回呀,这一天天的……不着家,知道的说是夫人交友广泛,这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夫人去哪里……呵呵,幽会呢。”
这位,人称莲姨,出身不好。都尉前些年打仗回程途中,几两碎银买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肚子都大了。
彼时,王雅君还未出生。
为此,有那么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王夫人成了帝都夫人圈里的笑话——嫡子未出,而庶子先行。眼前这位,令彼时的王夫人,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对方……
但时间能放下很多东西,譬如,爱恨,譬如,执念。
如今再看对方修饰地精致的眉眼,却一举一动皆矫揉造作的样子,倒是觉得可笑又可怜,她跨进大门,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朝着都尉书房走去,错身之际,只道,“果然,什么样的人,看谁都同自己一般无二……”
说着,吩咐身后王雅君,“你先去我院子,取了天纹锦,让人给送去。”
王雅君点头应是,越过莲姨,眼神都没给一个,走了。
使了全部力气打出去的一拳,落在了棉花上,莲姨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讨了个没趣,再待下去膈应的便是自己,正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往王夫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
她们家的这位夫人,骨子里带着些傲气,自打自己进府之后,她便闹腾了几年,之后……也不闹了,但也不大主动去找都尉了,场面上和和气气的,府里彬彬有礼的,却也生疏又冷淡。
今日……是怎么了?
如此想着,莲姨转身跟了上去。
王夫人一路来到了书房。
门开着。
王都尉出生草莽,王家的书早年就是个摆设,这些年基本也就是王雅君偶尔进去瞧瞧,不过也是画本子居多。整个王家上下,便也没有那附庸风雅的血统了。
都尉最近倒是常来这书房,也不看书,就练他那几个狗爬一样地字。
只是,练了许久,也就是将横着爬出来的字,练成了竖着爬的样子,看着似乎有些区别,但到底什么区别,又实在说不上来。说到底……就是一样的丑。
惨不忍睹。
偏生,都尉不知道受了哪门子的刺激,几乎一有空就在练字,这几日但凡找他,只要来书房就好。
果不其然。
站在书案之后的男人,孔武有力的样子,一把络腮胡,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凌乱。明明糙汉子的样子,对着手中狼毫笔却像是面对千军万马般地慎重。
兴许……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慎重。
王夫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对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苦大仇深地盯着纸上的……墨团。从门口看过去,墨团浓淡不一,浓地晕染成片,淡地几乎看不到,这字到底写得如何,便也不必看了。她抱着胳膊,看着门框,咳了咳。
对方蹙眉看来,两条很浓很粗的眉头拧巴在了一起,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倏忽间松开,表情瞬间松懈不少,“你来了。”
“嗯。”她点头。
熟络,又有些生疏。不像夫妻,倒像是许久未见的故交,彼此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