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这不是你能承受的。也不是你该承受的。”顾言晟看向时欢,“母后和右相都觉得,时家走到这一步,已是荣耀过盛。万物皆有定律,盛极……必衰……如今如何让时家平缓降落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让一代又一代的时家女儿继续凋零在那巍峨宫墙里。”
其实,母后还有下一句话,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那么……时家来争一争这天下亦未尝不可。左右最差的结局不过就是成王败寇,说到底,顾言晟才是嫡子。
当低调避嫌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的时候,倒不如不避嫌,大大方方的争了。
时欢搁下手中茶杯,安静看他,半晌,含笑应了,道,好。
她……又何尝不知,这荣耀至盛哪里还由得自己说落就落的,时家经过这么数百年的经营谋划、历代积累,旁的不说,就是单单那些依附于时家的家族,彼时又该如何自处。
“放心吧。”知她心中担忧,顾言晟笑着打趣她,“左右还有母后、还有本殿下,还有太傅和右相在,时家前程总还落不到你个小丫头肩上。你呢,只要做你喜欢的。旁人家的女儿尚且随心所欲骄傲任性,时家女却瞻前顾后的,岂不委屈?”
顾言晟于她,不过是大了几岁,却总成熟很多。
那个事事讲究、性子拧巴,活得精致又华丽的二殿下,与她相处时,却愈发像个可靠的长辈,事无巨细地将她当作彼时那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般照顾着。
人都道大家族里没有什么真情实意,不过是尚且有用,才会对你和颜悦色几分。可他们……偏要让她“无用”。
那时尚且年幼,面对那道圣旨有些看不清楚其中弯弯绕绕,于是她问父亲,自然是要选择表哥的吧,不然姑姑怕是要有芥蒂。父亲却说,你姑姑最是疼你,她只想你选你想选的那个人。
彼时她不懂,只觉得即便不是冲着家族亲疏,几个适龄皇子之间,她也只是同顾言晟亲近一些,其他的大多并无往来。后来才明白,姑姑是想要她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个,不管是皇子、还是白丁。
姑姑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再不愿任何同源的血脉做出相同的牺牲。
姑姑知那宫墙巍峨冬夜漫漫永无春至,便不愿任何相似的容颜与她一般在此凋零。
他们呀……是最真情实意的那些人。
却也因此,才觉得,即便最后需要自己做出牺牲来成全这些人,也是值得的。
……
太和郡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
至少,对谢绛来说,这地方实在没有大到够他上下折腾的。
于是,这几日谢小公子明显有些待不住了,天天牵着马上街溜达,听听茶楼里三三两两的八卦,偶尔还贡献一些自认为自己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内幕”。
譬如,这两日城中来了几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贵人,看似一路游山玩水,其实是得了不治之症,想在临终之前寻个有缘人,继承他的偌大家产。据说那家产哟……多得几辈子用不完哟!
譬如,王家那公子这两日有新欢啦,这婚事儿怕是要告吹了。你说什么?对方是时家他们不敢拒婚?嗨,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时家还能为了她同别人翻脸?听说王公子那姘头啊,有啦!
……
诸如此类。
于是,这几日百姓们见面打招呼再也不是“天气真好!吃了吗?”这种沿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社交通用语,而是格外隐晦的暗语。
譬如,“有缘人?”
譬如,“生了吗?”
然后各自摇摇头。知情人士说了,找人的时候一定不能太直白,毕竟贵人病入膏肓了,是大忌!太直白就输了!
至于王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自然是怎么直白怎么来咯!做的人都不介意,说的人介意了作甚?
于是,口口相传,没多久,传到了画舫。
时锦绣几乎是咬碎了一口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