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走了,但留了一滴泪落在于冠英眼睫毛上。
眼泪从于冠英眼角滑落,分不清是林舒的,还是于冠英。
他的眉毛微微纠到一起,手指时不时收紧,像是做了不好的梦。
梦境中。
十岁的于冠英背靠墙壁、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面无表情。
他旁边放的是父亲的遗照。
遗照里的父亲笑得开心,一身西装,满眼的慈祥。
殡仪馆过道上的电视机还在播放着新闻。
“一月一日最新快报,企业家傅恒通今日被枪决。”
“本台记者将与你们共同解开这位伪善商人的一生。”
“傅恒通是傅家二房傅深老爷子的侄子,为了夺权与联手,共同制造的傅家惨案。”
“此前,傅恒通多次在新闻上出现,其中不乏有,他为穷苦乡下孩子建房子,为灾后重建做了很多贡献。”
“……”记者在细数傅恒通之前做的好事。
那个眼神呆滞的男孩眼眸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墙壁。
“傅恒通这次之所以落网,是因为他的秘书林杰的举报,我们试图找到林杰想了解更多秘辛,但很不巧,林杰先生自从举报过后就没有再现身,本台记者持续关注中……”
小男孩听到林杰一个名字时,他空洞的眼神动了,抬眼看新闻里的男人照片。
他的眼底一片红色,他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那眼睛如箭,能把电视机射穿。
“咔嚓——”殡仪馆仪容整理室大门从里头被拉来。
整容师戴着口罩,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她那化了的精致修长眉毛都快纠到一起,有不忍蹩在眉宇间。
“整不好?”小男孩率先开口问她,他口气很成熟,像小大人一样。
“抱歉,于女士伤得太重,没……”女整容师不忍心说下去。
送来的于女士从高楼坠下,伤得面目全非,实在无法复原……
小男孩抱着他父亲的遗照起身,径直往里头走去。
女整容师开口阻止:“小孩,要不等等你家人吧?”
小男孩头也不回:“我家人都在这里了。”
他父亲在他手上,他母亲在里头,他们都在世间的另一端,在新的一年里,把他孤零零留在世上。
女整容师有30岁左右,从业7年,她手上送走的亡灵不计其数,也见过形形色色的家人。
唯独没见过双亲在同一天过世的,也没有见过哪个十岁小孩过来料理家里人的身后事。
她内心很震动,扪心自问,如果现在是她遇到这种事情,她不一定能比小男孩镇定。
她呆滞地站在门口,看着小男孩走到用白布盖着的病床边。
小男孩动作轻柔地将照片放到病床上躺着的女尸左肩处。
左肩离心脏最近。
“母亲,父亲,新年快乐。”他声音好听,有强装的欢愉在,但隐忍的更咽藏不住。
他回头看女整容师,泪水没有掉下来,强行压着的情绪熏得眼睛通红。
“可以关门让我们独处一会吗?”他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
他眼泪没下来,倒是女整容师先流了眼泪,她轻轻关门,把空间留给小男孩一家。
她不信鬼神,但现在她却想相信,想让他们来陪一陪这个小男孩。
门关上后,小男孩眼里的泪水就控制不住了,他附身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子在颤抖。
缓和很久后,他才止住眼泪,他脸上满是泪痕,他没有去掀开盖住母亲的白布,而是将脑袋埋在他母亲的右肩上。
这样他们一家人就是抱在一起的姿势了。
“母亲,今天也是我生日呢,你都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还没有亲我的额头。”他在小声抱怨。
顶上的无菌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大人一般。
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