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一处偏远的山庄中。
此地人迹罕至,草木萧条,饱经风霜的门框屋檐结满了蛛网,檐下冰棱倒挂,石阶枯苔丛生。
大雪夜,落白纷纷,飘絮鹅毛,被裹在呼号的风声里窸窸窣窣下坠,不多时,屋顶上的青瓦已经铺满了一层轻绒般的细雪。
偏偏朽坏已久的花厅中门大敞,一豆孤灯却照得满室生辉,软雾向外轻飘,在铺天盖地的冰冷里溢出暖而烫的苦涩香气。
白墙青瓦之下的雕花窗扇后,两道身影坐在穿堂风里闲闲饮茶。
岑让、紫嵇分坐一端的破椅,两人面前残桌上,立着一套上好茶具与一只巴掌巴掌大的莲纹镂空香炉。
茶具从壶到杯盏每一只都通体白得无一丝光影,与花厅外的落雪仿佛,装满雪水的鹤首壶里已被小火煮得沸腾,咕嘟出水汽来。
紫嵇愤怒地拍了一把身下的椅子,“说吧,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看孙奋就要被本座主宰意志之际,你竟然悬崖勒马,啊呸!临阵脱逃!今日不在此把话说清楚,你别想出这扇门。”
身下的椅子本就破败不堪,顿时成为齑粉,紫嵇险些摔了下去,好险在半空停住身形,已经破碎的的木椅慢慢由齑粉倒流回了初始的模样。
总算维持了脸面。
再看坐在对面的岑让,他似是什么都没发现,仍旧仪态万千、端方优雅地调着手中的香方。
紫嵇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脸色,心中怒意愈炽,刚想伸手拍向桌上,想起方才差点酿成的惨案,落到一半的手便往下去,在腰间的玉带上拍了拍不存在的灰。
紫嵇冷哼一声:“怎么?岑道君这是心虚了,所以不愿意面对?”
岑让慢条斯理地将香方弹入炉中,引火点燃,这才看向紫嵇——“此地是你所选之后约我前来,并没有门,也没有窗。”
紫嵇顿了片刻,才发觉岑让在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你……”
他心中不悦,几缕黑气凝成针芒破空而去,堪堪停在岑让的眉心处,闪烁着危险的神光。
岑让就着煮沸的雪水,朝里散了一些浓香内蕴的茶叶,待其中翻腾数次之后,随即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一杯。
紫嵇翘起二郎腿,有意放轻力气,单手敲了敲桌,“为什么我没有?”
“什么?”岑让轻嗅一番,觉得火候尚没到位,雪水也差了些。
紫嵇的下巴朝茶壶的方向抬了抬,“你喝的。”
岑让从茶盏里抬首,“哦,我以为魔气聚合之物没有这方面的认知和需求,你自己倒。”
“那就没你份儿了。”话音落下,就见紫嵇一把抄起茶壶,连茶带叶带壶囫囵朝嘴里一掷。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瓷片破裂咀嚼声之后,他象征性地拿袖子抹了抹嘴,学着岑让的姿势,斯斯文文却轻蔑地笑了笑,“你们修士吃喝的这些,并不怎么样嘛,有点扎嘴。”
也就扎你这种没长脑子的蠢货。
“好说,好说。”岑让面色不变,自袖里重新取出一只深色砂壶,重新取雪水煮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紫嵇双手抱胸,“那你说,那日为何不让我取孙奋神志而代之?魔种一旦种下,无人可知,之前的钉子不都是这么安插下去的么?”
岑让不置可否,放下手中杯盏,淡声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紫嵇眼中浓红诡异幽深,他舔了舔后槽牙,蠢蠢欲动,“你最近行事总不与我细说,莫不是心生悔意?两面三刀,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信。”岑让坦然亮出了眉心与脖颈要害之处,漫不经心道:“要动手么?我喜欢干脆一点的死法,没兴趣看自己的走马灯。”
“……”紫嵇垂头丧气地歇了火,翻了个白眼,“无聊!蝼蚁!愚蠢至极!”
窗外狂风一卷,风雪倒灌。
岑让看着对面紫嵇这张当空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