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叶夫人再次苏醒了过来,她依然无法说话,她斜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安怀德,泪流满面。
她的身体比先前醒来的那一次更难受了,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和闭不上的嘴巴以外,她所有的地方都动弹不了。
她自知死期将至,心中有许多话想要给安怀德说,低沉的‘呜咽’声响了起来。
安怀德在叶夫人的眼光中,换过了他爹,坐在了叶夫人的床沿上,在叶夫人分辨不出情绪的目光中,时不时地点点头。
他多少有些明白她娘想要说什么。可他宁愿不停地给叶夫人擦拭口水,也不愿意开口说话,他一点都不想要娶邹淑清,就算是他娘的遗愿他也不愿意。
他喜欢的是像秋如云一般大气温柔的女子,他无法继承爵位,日后的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去打拼,邹淑清跟他娘差不多,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给不起她想要的一个家。
叶夫人见安怀德一直不出声,前所未有地着急起来,她这个儿子最是善解人意,往常她不说话,他总会想法设法猜测她的心思,博她一笑。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她没法说话了,他也闭上了嘴!她有什么心思,他就不能猜一猜,非要她出乖露丑,呜咽个不停!
叶夫人一着急,呼吸立即急促起来,‘嗬嗬’的声音响了起来,安志坚抢上前去,伸手握住叶夫人僵硬的右手,急声劝慰道:“夫人莫急,等你病好了,有什么话再跟德哥儿说也不迟。”
“德哥儿没经过事,你别吓着孩子了!”
吓着孩子了!
叶夫人两眼翻白,急怒攻心,气得一口气吐不出来,更吸不进去。她圆瞪着歪斜的眼睛,‘嗬嗬’地挣扎了两下,脑袋一歪,在安怀德吃惊的眼光中,没有了气息。
安志坚着急了,一边伸手在叶夫人胸前顺着气,一边急声叫道:“夫人莫气!夫人,夫人?”
叶芳华哪里还能够答应她?安志坚伸出右手,伸向了叶夫人的鼻子下面,他停了停,不敢置信地又停了停,极其悲痛地叫了一声:“夫人!”
便颓丧地放下了手指,俯身在叶夫人的身上,压抑地哽咽起来。
安怀德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他爹哭了起来,他也‘哇’一声痛哭了起来:“娘,娘亲!”。
是他不孝,是他让娘亲操碎了心,让外面的人钻了空子,妄送了性命!
他们父子两人的哭声一起,芳华园中的丫头和仆妇都跪了下来,低声地抽泣了起来。
哭声惊醒了在罗汉床上,闭着眼睛小憩的樊夫人,她缓缓从罗汉床上坐起身来,面对着跪满一地的丫头仆妇,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环视跪在地上人,低声吩咐道:“都起来吧。府中有大事,大家都打起精神当差。杨妈妈,你让人去把府中管事都叫进来,去晴朗居听令。”
“芳华园这边由你统总,一应物事该换的要趁早换了。”杨妈妈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人传令去了。
樊夫人伸出腿,让青叶给她穿好鞋子。她扶着青叶的手站起身来,缓步进了叶芳华的寝房。
她静静地站了片刻,才对哭成一团的儿子和孙子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让她好好走吧。”
安怀德悲痛欲绝,哭声愈加大声了起来,樊夫人沉重地叹息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也替我想想。”
樊夫人这话说得重,安志坚赶紧收住了哭声,伸手把叶夫人的眼睛闭上,擦干眼泪,最后看了叶夫人一眼。
他转身拉着安怀德的手,用力拉着安怀德站起身来,低声对樊夫人说道:“娘,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樊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你跟她情深意笃,却也不能因此伤了身子。后院都是病弱老小,她的身后事,还要你多操持。”
安志坚挺拔的背脊忽然往下低了低,他低声对樊夫人请求道:“娘,儿子想要亲手收殓叶氏,送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