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染并没有忘记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骤然僵住,松开了攥着厉埏川的手。她知道她睡得时间够长,足够厉埏川想清楚很多事情了,既然已经将所有事情和盘拖出,便不需要再故作情深了。
厉埏川察觉到卓染的异样,他也松开了手,与她隔开了一些距离,在那刚睡醒还带着点水汽的眼眸里看到了另一个卓染。
恐惧,怯懦,孤注一掷。
她再无动作,将那仅剩的茧盖在了那双能说明白一切的眼睛上,只是她太迟钝了。厉埏川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强迫分开五指与他十指相扣,似乎这样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为什么要傻到这种地步?”厉埏川皱着眉,他很不理解,在卓染耳边轻声说:“这才刚及笄一年,你怎么就敢这么赌?”
卓染用另一只手抚着厉埏川的面颊,她哑着声音,说:“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能够早些完成我的承诺。弛越,只要我扳倒了严家,我就能放开这些事了…”
厉埏川微微抬头,卓染的手滞留在半空,他很不明白蝼蚁尚且偷生,这个人却三番两次想把自己作死,即便是与周聿之间达成某种约定,可决计做不到这个地步。
这个人在仇恨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他看着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之前也是凭恨走到了现在,一步步隐忍着,此时去拦她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她越来越疯狂。只是不拦,卓染就只能在他面前跳下深渊。
这四年里这个人到底是怎样被煎熬的他一点也不知道,行事乖张狠戾,这不是能言传身教的,况且卓染年纪实在太小,她不会像大家闺秀一般被养在荷花池里,也不会有人真正关心她心里想着什么。
这人极会伪装,城府深不可测,厉埏川却生出了一种要将她一层层剥开,再放回正常的卓染的想法。
“瑕丘…我既然知道了你在想什么,那你就不要轻易再做什么事情。”厉埏川暖着她的手,说:“我长你六岁,日后我会看着你的。”
卓染摇了摇头,她看着厉埏川的眼睛,将她的拒接传递给厉埏川,她说:“…哥哥也长我六岁,他也这样说过,可是他食言了…”
“我不会。”厉埏川咬紧了字,说:“瑕丘,我不会食言。”
她面上毫无血色,甚至随着急促的呼吸越来越苍白,卓染尽力将夺眶而出的泪憋回去,她手上血腥越来越多,就像泡在那日永州血水里一般。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直视如今自己的丑陋不堪。
“你的师父教你不要恨我…”卓染双手抵在厉埏川胸膛上,她没什么力气,就轻轻搁在两人中间,她说:“…你做到了,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厉弛越,你…”
厉埏川俯首吻着她,将她的双手带到了脑袋上面,一只手禁锢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面颊,想将那处摸得染上红色,至少看起来像个人。
那些苦涩通通被搅化在唇齿间,厉埏川在用行动告诉卓染,他不恨,他有另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尚洛秋只是提点,是厉埏川自己看清楚了到底该怎样做才能真正自在。不是一味抓住往昔不放,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失去的东西也永远不会重新来到他的身边。他只有看清局势,真正懂得取舍,才不会被人左右。
卓染不同。她似乎天生骨子里就比人极端,或许是她师父的法子出了岔子,又或许是她将自己逼成这般模样,无人走进过她的心,因此就算想要解救她也无从下手。
果然,是个大胆的小孩子。
卓染被他温柔的亲吻哄得丢盔弃甲,那种感觉让她学会了呼吸。厉埏川将脑袋埋在卓染的脖颈处,许久没有说话。
“…我杀了太多人…”卓染啜泣着。
厉埏川将她抱在怀里。卓染知道这些日子若是换了一个人,绝对不会像厉埏川一样在她耳边说很多话,不会有人想让她活过来,她化成了一滩水,被厉埏川暖在怀里,很乖很乖。
“瑕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