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坐在汤池边上看人搓澡, 被氤氲的热气蒸得脸蛋红扑扑的。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气呼呼地在上面奋笔疾书, 记录他哥的恶劣行径。
正写得起劲呢, 就瞅见颗熟悉的光头在眼前晃过。文哥儿定睛一瞧,竟是上次那个卖及第符的骗子和尚。
这会儿对方正在澡堂里打杂,瞧见文哥儿后也是一愣, 想起这小孩是早前见过的。
文哥儿眨巴一下眼, 笑吟吟地问:“大师还卖符吗?”
和尚苦着一张脸,只觉文哥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倒不是假和尚, 他也是有度牒的, 只不过关系不在大兴隆寺这边,纯粹是从外地来京师游历顺便赚一票。
结果大兴隆寺的人把他逮个正着,去信一封和他师父告状,他师父就无情地把他抵押在大兴隆寺干苦力赎罪。
这不, 他现在就被安排在澡堂里抬水、揩背、修脚这些苦活。
好不容易骗来的钱还都被没收了。
瞧把他累得,都快胖三四斤了!
主持能在天子脚下掌管这么大一佛寺, 为人处世自然是过关的,自然不会跟人说是文哥儿这么个小娃娃告的状。
是以这卖符和尚并不知晓文哥儿干的事,听文哥儿问起卖符的事也只能苦笑着说:“没了, 不卖了, ”他说完不忘习惯性地吹吹牛逼,“主持说我还得再磨练几年才能对我委以重任。”
文哥儿眼珠子一转, 掏出一把钱塞给和尚,并给对方指了王守仁所在的方向, 让和尚去给他哥搓搓背, 搓用力点, 就说是弟弟孝敬他的。
和尚见那是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忙把钱塞回去,表示这事儿他不能干。人兄弟之间闹矛盾,他一个出家人掺和什么?
文哥儿见怂恿不成,只得把钱揣回自己兜里,遗憾地说道:“我哥以后肯定是个名扬天下的大人物,你现在不给他搓澡,以后可就少了许多吹牛的谈资!”
和尚听得发笑,心道果然是小孩子,总觉得名扬天下很容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哥真扬名立万了,难道他就不能吹牛吗?
和尚乐道:“那我以后可以跟人说,‘想当年,这位大人物的弟弟怂恿我去使坏,我看出他日后必定成就不凡,坚决不肯答应。如今看来,我竟有一双慧眼’!”
文哥儿听得震惊不已。
居然还有这种吹法!
果然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在吹牛逼这方面,他还是水平不够啊,哪里比得过这种专门靠口才忽悠别人花钱的专业人士?
既然这和尚不肯帮他去祸害王守仁,文哥儿便和他闲扯起来:“我看书说你们佛寺里面有浴佛的习俗,先得边唱着佛偈给佛像搓个澡,再把佛像洗澡水倒到浴池里,大僧小僧轮流沐浴,真的是这样的吗?你们浴佛时唱的是什么佛偈?”
和尚本来就想找机会偷偷懒,也就一屁股坐边上听文哥儿讲话。
可不知怎地,好好的浴佛习俗经眼前这小子一讲,听着就感觉怪怪的。
什么叫给佛像搓个澡?
人家那叫做“请佛像浴”!!
给佛像搓澡的事,能叫搓澡吗?那必须得用个“请”字。
和尚双手一合,给文哥儿念了首《浴佛偈》,无非是“五浊众生令离垢,同证如来净法身”之类的。
文哥儿听得津津有味,积极追问:“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仪式!大师你每年浴佛时是第几个净法身的?”
和尚:“…………”
瞧这小子说得,跟问他啥时候净身似的!
而且瞧他混到出来骗吃骗喝,就知晓他在寺里的地位肯定不怎么高了。
这小子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怎地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戳人痛处?!
和尚冷哼道:“出家人岂能在意这等小事?先洗后洗都一样。”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