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元年十月,蜀州慕容樘命终于成都慕容宅。因为始终念及曾为晋阳效力一事,自成都陷落后,自感危机,于是面求陈延指点迷津。不知陈延与他说了什么,总之慕容樘临终书启威烈侯韩高靖,情辞惨怛,痛述未能早识天意人情,竭诚尽忠以事英雄的愧悔之意,又陈涕零泣血甘心教诲子孙择良木而栖之请。并达人之将死,其言也哀,企君侯以恻隐之仁,许慕容后世子孙得立足于君侯麾下,以吞天纳海之胸襟容罪人之余裔得为明主所用。则其人之死也当感激于泉下,其身化为千年幽穴也含笑尘土。书启终了再拜以表感恩不尽,并祝颂君子万年。
与书启一同被送来的还有慕容平原之妹,正合慕容樘临终书启中提到的“幼女虽愚鲁,愿君侯垂怜恻隐,将此女为媵妾以侍奉君子。”
“这是慕容樘卑辞自污,以一己之死,并舍弃一女而保整个蜀州慕容氏啊。”读罢书启的韩高靖对股肱亲信说道。
“慕容樘一族乃蜀州富室翘楚,收为己用是最适宜省力的。”尚书令郭令颐率先道。
乔谖忽道:“仆闻慕容樘之死非自然物化,乃饮罪自裁。慕容樘为了蜀州慕容一族,愿一死以谢罪,便是曾经效力晋阳,也可恕了。君侯若不接受慕容氏的好意,只怕难以安抚成都人心。请君侯速速以正式文书,派使者送达蜀州以加安抚,并置慕容氏女为侧室,予以安置优容。”
慕容氏自然不会宣扬家主慕容樘乃自杀而死,但韩高靖等人却已从陈延事先呈递的书启中,早已知悉其真正死因:因曾暗中效力晋阳而不自安,欲舍一身之命,以保全全族。慕容樘的背水一战,竟是性命相搏,且让雍都方面不得不按照他的意图保留蜀州慕容。此真乃忍心之人。
韩高靖淡淡一笑,忽然看向交手垂坐在郎中令令狐嘉树身后的云津身上,道:“顾参军有何见地?”
本来低头沉默的云津忽被点名问话,便抬起头来,道:“今秋卫尉卿与越骑校尉通力攻杀黄平残部,蜀州大部已平,但大战方平,人心未稳。且范氏、胡氏余孽犹在,君侯正该稳定人心为上。”
“哦,诸君所见皆如是,那便这样吧。只是年内不利婚嫁,先安置了慕容氏女,具体事宜年后再议。”韩高靖向令狐嘉树道:“便让你手下仆射负责接待事宜吧。”
郎中令治下的仆射乃是俸禄千石的高等辅官,可负责宾赞事宜,但一般的宾赞事宜多由六百石的谒者负责,现在韩高靖竟派仆射直接接手此事,也可见规格之高了。慕容氏女说到底不能算是格外尊贵的贵客,但韩高靖为安抚人心这样做,众属下也都无异议。
“文书便由尚书令着人去撰写,也由尚书令选择使者送到成都去,让陈延亲自陪同送到慕容府上吧。”韩高靖顿了一顿:“就给慕容樘加个中散大夫的官职,让他的死后不至于太凄凉吧。”
郭令颐与令狐嘉树二人忙欠身领命。
可是憋了半天的乔谖实在忍不住,道:“纳慕容氏女一事,事不宜迟。此女千里迢迢而来,却被晾在一边,她心里岂不慌张?若有差池,则十分不利。”
“都已经让郎中令下仆射去接待了,还慌张什么?”韩高靖的声音稳稳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慕容氏女来此是为联姻,君侯早了结此事才能早安定人心,否则慕容氏还是心有不安。未免与君侯生出嫌隙来,毕竟慕容樘不惜自戕来保子孙家族,君侯当谨慎对待。慕容氏虽从前与晋阳有首尾,此时愿痛改前非,倾家以事君侯,君侯当以海样襟怀优容,天下士人才能归附。”乔谖依旧不依不饶地劝谏。
“年内并无吉日。”韩高靖也仍旧是那句话。
“成大事如何可计较是否吉日?难道若大军出行,君侯也要占卜吉日凶日吗?”如今距离年底还有近两个月,总不该连一个吉日也没有,何况还是在时人婚嫁集中的年底。很显然,年内并无宜于嫁娶的吉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