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珂珂兰十一岁夏天的那个黎明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未来的命运会在那个看似普通的日子里突然折断,向着不可测的深渊滑去,从此再无回首。
事情还是要从更早的时候,一张普通的病床上开始。一个二十四岁的枯瘦女子终于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单人病房里结束了长达八年的辗转挣扎,当医生把浆洗过多次的半旧白单轻轻罩在她脸上的时候,周围早已疲惫不堪的双亲甚至都没有了放声大哭的力气。
而可兰最后的意识里也只剩下解脱的释然。
八年的病痛早已耗尽了她对这个美好世界的眷恋,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死亡的降临,就像等待刑满释放的那一天。至于来世,其实真的无所谓啦。
而在另一个时空里,另一个女子则秉承着完全不同的信念,她因为多年粗陋饮食和恶劣生存环境而过早干瘪的脸庞和手臂上纹着一些亮蓝色的怪异图案,这些抽象的构图让人很难猜测它们本来代指的意思。女子通红着眼睛,抓一把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蜥蜴晒成的肉干投入到面前的火堆中去,那火焰陡然壮大起来,闪耀出赭红的光芒,同时更多的烟气也把这个瘦骨伶仃的女子完全包裹在内。
女子的额头上,脖子上都渗出汗来,她面色紧张而坚定,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祈祷着:“高悬于天际,超脱于世间的红月之神啊,您虔诚的信徒祈求您的眷顾,祈求您的注视,请赐予我一次幸运吧,让我能够得到那个男人,哪怕仅仅是一次欢愉……”
女子察觉到有族人的脚步声靠近,她迅速从腰间的皮囊里抓出一把草药投入火焰,结束掉这个禁忌的仪式。火苗再次得到了鼓励,变得橙黄的火焰腾得更高,烟尘反而小了下去,空气中燃烧蜥蜴尸体的臭味也被草药的清香代替。
从营地里走出的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他并没有被面前诡异的景象吸引,因为这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是独属于萨满的传承,而他面前的女子就是部族里唯一的那位萨满,虽然她法力不怎么样,平时只能干干预测天气,治治小病,安抚一下灵魂这种工作,但是萨满的领域仍然是普通人无法涉足的,在安瓦尔看来,萨满琪拉只不过在进行一次例行的祷告而已,虽然这气味着实辣眼睛。
“为神裔大人们准备的贡品已经已经都搬到驼兽的背上了,族长让我来叫你。”安瓦尔说。
“好的,我这就来。”琪拉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自行熄灭的火堆,站起来向着树林边上的驼兽走去。火堆残余的烟气追逐着琪拉瘦小的影子,让那具在兽皮覆盖下干瘪的躯体显得轻灵起来。
傍晚的雾气蒸腾,空气里飘散着烧烤木薯的淡淡香气,部落里的年轻人们在萨满琪拉的带领下,驱赶着体型笨重的驼兽向着北边的山林走去,旋律简单的歌声响起,有人轻轻地应和着。
火堆的余烬里突然爆出一串火花,噼啪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旁边珂珂兰树的枝头上,一只贪恋黄昏最后温暖的大鸟偏起头来思索了一会儿,发出喳的一声,振起灰白的翅膀也往北边的山林里飞去了。
天黑的时候,红月向大地洒下温柔的光芒,运送贡品队伍回来了,唯独缺了琪拉。
没有重量的灵魂在一片漆黑的虚无中飘飘荡荡,周围寂静极了,也空旷极了,只有极远处有数点寒星半明半灭,失去了自我意识的灵魂被某种悠远的召唤牵引着,向一处星光投去。
重生来的那样猝不及防。
可兰大口地呼吸着陌生的空气,她的身体迅速被一张腥臭粗糙的兽皮包裹起来,周围响起欢快的说话声,可惜那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婴儿的视觉在昏暗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她羸弱的身体被交到一个干瘦的怀抱里,散发着血腥味的母亲开始试图给她哺乳。
“这孩子的头发是墨蓝色的!”
琪拉无视那一声惊呼,镇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