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斜,河湾平原又一个春日的白昼即将结束。
清晨那场单方面炮击发生地点往西近二十英里处,庞大的河湾军团扎下了营地。六万步兵加乱七八糟数不清的辅助人员构成了浩荡绵延一直伸展到视野尽头的超级大营,而在这个规模堪比城市的军营中心,最高大华丽的那个帐篷里,联合指挥部的核心成员们正围聚在一起,于沉重而压抑的气氛下,紧张地进行着信息交换和新对策的商讨。
这是一场严肃的军事会议,在场不少人却处在一种……有点懵逼、有点麻木的恍惚状态中。
他们不该在这个地方的。
早上起床时,大军还在东面一段距离外的旧营地中,士气高昂信心满满地整队出营,决心要与来势汹汹的大敌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战,并赢下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胜利。
但晚上,他们就又在西面——比早上更靠近高庭的地方扎下了新营地,旧营地居然已被女王军鸠占鹊巢。
最让人感到迷惑的是:他们并没有遭遇大败,甚至大部分人连女王军的影子都没瞧见。
前锋的炮灰诱饵在进入战场后不到短短半小时就溃退下来,而且还没把敌人钓上钩……这没什么,对于诱敌这件事,指挥部本就抱着“能成最好,不成也没事”的心态。敌人不上当,接下来调整心态摆好阵势常规开打便是。然而败退下来的前锋不仅抬回了大量轻重伤员,还带回了个糟糕的消息:女王军的火器威力数量都远超预计,犁地一般的杀伤模式,尤为克制密集的步兵阵型!
罗宛伯爵的任务本就是佯败诱敌,没理由夸大敌人的实力掩饰自己的战败,而大量缺胳膊少腿的伤员和残兵败将的话更是证实了他的情报。这下……就连指挥部内部都陷入了“是该顶着火力硬上还是从长计议”的争执之中,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有资格拍板的伊耿国王又受首相克林顿的影响没能果断站出来下令,拉拉扯扯间一拖延,部队便只能在不断逼近的西征军梯形阵前连连后撤,一直退到临近太阳落山敌人也开始扎营了,才算稳住阵脚。
河湾人们很茫然,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不符合直觉和军事常识的情况:明明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将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整个包饺子吞下了肚,却无论如何也消化不掉!甚至,匪夷所思地:敌人反倒还在肚子里翻江倒海,硬顶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威胁和压力,用一天时间硬生生在十万大军的围堵中又向高庭挺进了好几英里!
虽然在这之前西征军就已经事实上深入了河湾地上百英里,但主动放敌人进来……和想阻拦却拦不住,所给人的感受可是全然不同的!
一言概括眼下河湾地人面临的局面和感受就是:想把敌人放进来关门打狗,却发现钻进来的是头老虎。所有人在胆寒的同时,心中都隐隐冒出了这样的不祥预感:那个该死守夜人,仿佛就是老天降下来克他们的。
……
“溃兵已全部收拢,圈到了单独的一营里,避免对全军士气造成太多损害。”蓝道·塔利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上午时坚持按原计划发起强攻,梅斯大人却坚持要稳妥行事。呵,稳妥行事有稳妥行事的办法——我们就像今天这样用骑兵在侧翼遏制敌人推进速度,且战且退,干脆把高庭和这趟春种的最佳时机也当成可以舍弃的代价便是了。只要遏住玫瑰大道的运粮路线,对面三万人深入河湾腹地,焦土战术饿也能饿死他们!”
“把高庭当弃子?”
梅斯·提利尔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在那么多东部封臣都弃守城堡,响应号召焦土撤退后,他当然不能说自己的城堡就唯独例外绝不能放弃。喘了好两口气,他才回想起合适的说法:“可那是河湾首府!我们不是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么,若高庭也失陷,河湾人将不可能保持再战的士气!而且,一旦春种的时机错过,我们倒是把这三万人饿死了,河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