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们接连表达着愧疚,顾怜幽站在台上,翻着书面无表情地听了五六个,到了第七个人的时候,她低着头翻书,却忽然轻声道:“可以了,不必再说了。”
顾怜幽抬起头来:“你们是国士,前程远大,而我是女子,注定无法入仕,你们的路比我远,将来之景比我广阔,你们的傲气,骨子里的清贵,千金不换,我不想你们在今日用光,更不希望往后你们想起来觉得丢脸,有些话不说,有些错不认,也许是我更愿意看见的。”
学子们心中触动,心弦被轻轻一震。
清风传入讲室,年少的女先生青衣翩翩,有镇定与平静如潭:“我曾经听过一首诗,并对之十分厌恶,今日,我却想将之分享给你们。”
众人抬起头,眸子微红地看着她,安静得不像话,都在竖起耳朵听她说。
顾怜幽缓缓道:“家住东吴近帝乡。平生豪举少年场。十千沽酒青楼上,百万呼卢锦瑟傍。”
她走下台阶,轻声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厌恶这首诗?“
学生们忐忑道:“学生不知。”
“恳请先生赐教。“
顾怜幽淡淡道:“读过这首诗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年少的意气,是要住在接近都城的地方,为什么是歌女相伴饮酒赌博,为什么是千万金都不放在心上,一掷千金才算做少年英豪?”
学子们纷纷动作一滞,只是看向室中央那个年少的女先生。
为什么?
女先生却一字一句有千钧之力,毫不掩饰厌恶:“我轻蔑这样的说法,看不起这样的傲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只有这些出身好的人才配傲气豪气?”
一向淡漠的先生语气间竟多了几分咄咄逼人。
学生们心绪翻涌。
顾怜幽眸光冰冷尖锐:“造命者天,立命者我,你们从芸芸众生之中走到了卿云书院,将成为陛下钦点的新臣,你们中没有一个人是凡辈,哪怕两手空空,一文钱都没有,我也绝对不允许你们因为两千两银子就把傲气磨去,我要你们把第一日鄙夷我的勇气,壮志冲天的傲气,都堂堂正正摆出来。”
这几日受两千两侵扰的那个学子,竟是不自觉红了眼眶。
顾怜幽声声冰冷:“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你们怕那些人说什么?还是怕他们为难你们?他们一介白身,你们各个都是陛下钦点,到底在怕什么!”
学子们心头竟有将要破土而出的冲动,顾怜幽的话像是甘霖,将曾经的野心傲气都催发出来,可堂堂八尺男儿,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面前,眼眶却酸楚,莫名有被庇长辈佑之感。
顾怜幽语气却依旧极冷:“如果以后你们谁敢因为几千两就吓得缩头缩尾,出去再不要说是我顾怜幽的学生,我没有这样的徒弟。”
那个撞碎了玉钗的学子忽然站了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双眼通红地给顾怜幽磕了一个头,用了自己全部力气高声道:“胡凛清谨记师父教诲!”
顾怜幽握紧手,鼻头一酸,却竭力维持着一副冷漠的模样。
却没想到满屋子学子忽然都跪了下来:“学生谨记师父教诲!”
“谨记师傅教诲!“
男儿声音高昂坚定,声音如浪扑面,直冲云霄。
顾怜幽握紧了手,高喝一声:“都给我起来!”
学生们不敢不听,纷纷起身。
顾怜幽看向那个摔了玉钗的学生:“胡凛清,我记得你被陛下指为廷尉属官。”
胡凛清更咽着,却斩钉截铁不让自己丢人:“是。”
顾怜幽拿着书卷一字一句道:“法家刚正,别说是两千两,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你也不能眨一下眼,你以后是廷尉属官,总有一日你会成为廷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