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幽面色愈发冰冷,却想起城门口那一幕。
云薄算什么?有人远比云薄薄情寡义。
敌军元首仰慕她已久,昼玉将她悬在城门之上,让她嫁给敌军元首为诱以求退兵。
她本不信是他下的旨,可一向最听他命令的臣子只是跪倒在她面前,双眸通红不敢看她,说请皇后娘娘以大局为重,陛下都是为了大周。
明明还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如今却仿佛一场梦,越发的不真实。
乱军大喊着诛杀顾后,踏平上京。
茫茫数十万军,她看不见昼玉的身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害怕。直到她断了气,也未看见昼玉的身影出现。
明知她凶多吉少,也始终未曾现身,原来他真的一心让她去送命。
昼玉对她用情至深十数载,为她空置后宫,整个大周上下艳羡不已,原来都是虚幻。
在敌军要她当俘虏的时候,他可以轻易便将她绑在城门,任人射杀,这样的昼玉,与她多年来认识的深情热忱的夫君,全然不是一个人。
恐怕昼玉独宠她的真正原因,是顾氏堪为大用,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哥哥,都是朝堂的中流砥柱。
多可笑,只有她一个人自作多情地把这一切当真。
直到最后,她也因为是昼玉下旨,满心疮痍地站上城墙。
他既然一心要她殉国,那她便死在城门之下。
他演一往情深演的那样真,希望看见她尸体时,他余生来世不要后悔。
只是顾怜幽没想到,世上真有夙梦,而她的夙梦,竟是与昼玉初见这一夜。
庆元十一年的江风徐徐吹起顾怜幽的墨发,她眸中双眸微红。
她的遗憾,竟是昼玉么…
这个梦里,她无疑还会见到昼玉。
那个及冠之年,看似光风霁月,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太子昼玉。
这夙梦显然是想让她与放下对昼玉的恨意,与他从头再来,破镜重圆。
但哪怕这只是一个梦,她也不想顺从。
昼玉这等伪君子不配。
枕兰悄悄将那个香囊藏入袖内,小心翼翼问道:“小姐,那您还去前厅吗?”
枕兰似有深意地看向她的衣角。
顾怜幽此刻才顺着枕兰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裳,月白的衣衫上都是茶水。
想必是醒来前不小心弄污了衣衫,可此刻,顾怜幽却恍然想起什么,看向了厢房内的那个妆奁箱子,面色一冷:“去,当然要去。”
昼玉视线扫过大厅,却未见到顾怜幽身影,心猛地下坠,似堕冰渊。
难道她真的不愿意出现吗?
然而昼玉怅然若失之时,一道清悦的女声却从身后淡淡响起:“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昼玉猛地回头。
一袭石榴红曳地裙的顾怜幽站在他面前,肤白胜雪,墨发如瀑。
这样艳丽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毫无艳俗,反而让她穿出繁艳相照,云锦万丛之冷艳绝尘,一时间艳冠群芳。
明明她清瘦,瘦极却偏相称,骨肉匀净,多一分累赘,少一分浅薄,美得毫无余地。
十六岁的顾怜幽,就这么一身红衣立在了他面前。
偏偏是一袭红衣。
昼玉的身影一震,屏气慑息地抬步向她走去。
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听见自己颤抖的心跳,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红衣如晚霞,步步是刀光剑影,旌旗破碎,城门大开,是她前世青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
顾怜幽就站在他面前,垂着首,不怒不喜。
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面颊,可顾怜幽却忽然缓缓抬眸,柳叶眸冰冷疏离到极点,让昼玉的动作生生停在半空中。
她死的时候就是一身红衣,来他梦里亦然。
用这样冰冷陌生的眼神看他,只怕是恨他刻骨。
昼玉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