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奕寒应该是恨他的，洛汶想。
毕竟他的母亲，说到底也是因为他而死，或许仇恨也是可以通过相连的血脉遗传的。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
谁爱他，谁恨他，他都不介意。
而每次看到洛奕寒，好像都在提醒着他，那个眉眼弯弯的姑娘，在生命尽头，还在念叨着他的名字。
或许是心虚，洛汶常常避开见到洛奕寒，三天两头都不在家。只有lisa和洛奕寒在家，会发生什么事情，洛汶不用想也知道。
但他没有阻止。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反正那孩子只是个意外，只是个错误，怎么样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他的默许，lisa变得更加变本加厉。
洛汶难得看见几回洛奕寒，但看见的时候，都能在少年身上看到新旧不一的伤疤。
可就是如此，每当看到洛汶的时候，他的眼里还是会闪过微光。
就好像，觉得洛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救赎一般。
这样天真得就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洛汶在心里嗤笑。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在等着，等着这孩子的反抗。
可他没料到洛奕寒的反抗比他想象得更加激烈。
洛汶还记得，那一天是个秋天里难得的晴日。他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揉了揉眼，决定回一趟家。
刚走到门口，他就察觉到了似乎有一点不对。
洛汶皱了皱眉，掏出钥匙，扭开门锁。
“咔哒”一声，划破了一室平静。
他抬眼，和洛奕寒染血的眉眼对上。
那孩子的面容沉静得不像话，可手却在微微颤抖着。在他旁边的地上，lisa大睁着眼躺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生前惊恐和震惊的神情。
在她的腹部，插着一柄尖锐的水果刀，血腥味微微弥漫开。
洛汶只是一顿，就立刻动作迅速地关上了房门。
他走到了洛奕寒身前，甚至没有问事情的经过，只是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声：“没事，我在。”
“是意外。”洛奕寒小声地说。
“我知道，”洛汶摸了摸他的头，“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我知道。”
洛汶很冷静，他擦掉了刀柄上的指纹，印上了自己的。看见站立在一边的洛奕寒，他又用自己的衣服将他脸上的血渍擦掉。
之后，又将客厅刻意掩盖了一番，做出一副是他和lisa产生争执的样子。
洛汶将手机递给洛奕寒，“报警。”
洛奕寒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乖，听话，好吗？”洛汶勾了勾唇，第一次对他笑，如同当年劝慰他母亲一般温柔地道。
做这一切的时候，洛汶都非常冷静。
上警车之前，他只是摸了摸洛奕寒的脸颊，“好好活着，替我，替你母亲。”
转身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花儿一般的小姑娘。
我不欠你了，他想。
……
……
洛汶这个人，自负了大半辈子，进监狱后几年倒是变得修身养性起来。
人越老，越是会经常回想以前的东西。
在他生命的尽头时光，他常常会做梦。
他梦见十岁时枝头没能摘到的栀子花，梦见十四岁时曾经看过的蔚蓝大海，梦见工作后治疗的第一个病人。
但是没有一次，梦见过那个眉眼弯弯的姑娘。
夜深忽梦少年事，唯梦闲人不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