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
薛家。
文宰谋反,早就暗中离开了临安城。
他带走了心腹,带走了暗卫,带走了薛家的万贯家财。
唯独留下了薛秋白。
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薛秋白是文宰独子,所以看见他还留在临安城内,没人会想到文宰早就暗度陈仓。
他从前是棋子。
如今,是弃子。
薛家自然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薛秋白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树倒猢狲散,不乏有落井下石之人。
还有什么能比看见曾经的临安城第一贵公子,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阶下囚更让人兴奋呢?
他们变着花样地折辱薛秋白,还留了一口气,不让他死,但生不如死。
被囚禁的日子里,薛秋白都快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他从小身体就弱,如今更是,脸色惨白得不像话。
原本干净的指缝间皆是泥污和血渍,墨黑的青丝散乱,他靠着冰冷的墙,低低咳嗽。
叛臣之子,自然是没什么好结局的。
从他猜到父亲的计划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落到这般境地的准备。
皇帝如今还留他一命,无非是想要等合适的时机,以他做人质和文宰谈判。
薛秋白忍不住讥讽地笑出声。
所有人都觉得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就是他还活着的意义。
可他们怎么不想想,文宰将他留在临安城的那时,就已经做下了自己的选择。
他亲手掐断了薛秋白的生路。
不光是为了迷惑皇帝,他是在向众人宣告,他没有弱点。
从此以后,没有任何能够威胁他的东西。
薛秋白亦如此。
对于文宰的决定,他没有怨恨,也没有疯狂,只是从容地接受。
反正于他而言,这残碎的生命,早就没了任何意义。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他风光霁月了一辈子,唯独面对喜欢的姑娘时,用了无比卑劣的手段。
第一次,他借怪病之名,想要向她证明,他比祁遇昭更强。
换来的是小姑娘不可置信的厌恶目光。
这事做得不算高明,不止苏辞发现,还被文宰注意到。
薛秋白还记得,文宰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起了一身寒意的感觉。
“这就是秋白喜欢的女子吗?”
他攥着拳,许久,无力地松开:“这只是……我的谋划罢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飘渺而又遥远。
将所有情愫披上了筹谋的外衣。
他说武相定北军大胜归来,势头正高,不可力敌,只能徐徐图之。
而最好的击破点,就是武相的弟子——祁遇昭。
年少轻狂,一腔热血的小将军。
正好,皇上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对祁遇昭青睐有加。
所以,便有了文宰举荐祁遇昭率兵出征的事。
第二次,便是他亲自设下了战败的圈套。
此战必败,祁遇昭必死。
而这件事,也将成为文宰大做文章的点,为此后的谋逆打下基础。
风雨将至。
尽管如此,在对上小姑娘那双眼时,薛秋白还是忍不住说:“阿梨,嫁给我。”
他有信心,能够在暴风雨中,护她平安。
可那向来温柔的姑娘,比他想得更聪明,也更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