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颤巍巍地抬头看，只见少年浑身肌肉绷紧，一双眼如狼似鹰，仿佛燃着滔天的火。
还从未见过小少爷这么生气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连忙跑开。
祁遇昭没用饭，提着雪牙枪就准备出门。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被叫住：“站住！”
他皱了皱眉，没动。
祁桓看着他这样，忍着怒气问：“一大早发什么脾气？谁又招惹你了？”
“没谁。”祁遇昭挑动眉尖，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祁桓叹气，“算了算了，我有事同你说。”
祁遇昭这才神色懒散地走到他跟前。
“你也不小，满十八岁了，不要整日里还是这般不着调。”
听他一开口，还是从前那一套，祁遇昭略为不耐地低下头。
“就说这个？”
祁桓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差点心梗，摇了摇头，“爹和你说，你这年纪，该定一门亲事了。”
“你觉得，阿梨如何？这姑娘也算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模样性格都是一等一的。”
许是“亲事”二字让祁遇昭想起了什么，脸色更为冷凝。
他勾起薄唇，笑得讥讽：“你喜欢？那你娶啊。”
“放肆！”祁桓彻底动怒，给了他一巴掌。
干净利落的一声脆响。
祁桓瞪他一眼，“阿梨同你从小一起长大，你有哪里不满意人家的？”
“一起长大便要娶她吗？府里同我一起长大的丫鬟奴仆可不少。”祁遇昭垂下长睫，不屑地轻哼一声。
“你不想娶阿梨，那你说，你想要娶哪家姑娘！”
祁遇昭蓦地抬起眼，直视着祁桓。
眼里的火愈烧愈旺，他冷笑：“自然是要娶个高官贵族之女，手拥权势，不会让人顶了我的功劳。”
从他这话里，祁桓便知道他定是知晓了什么，脸色骤变，“你……”
祁遇昭却不想再和他纠缠，转头就走。
刚拐了个弯，就瞧见了一道熟悉的纤细人影。
两双眼措不及防地相望。
对面的姑娘眼里涌上雾气，迅速垂首敛眸，安静地宛如一阵清风。
祁遇昭不过短短惊诧一瞬，随即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外走。
他忽然想，她平日甚少打扮，今日穿得似乎格外好看。
头上的簪子，是他送的那根。
祁遇昭踏出府门，强烈的日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想，或许以后，再不会有一个人会在他罚跪的时候给他送药送食物。
不会再有人跟在身后，脆生生地叫他“阿昭”。
星辰遥不可及，花灯终会飘远。
他又该是孑然一身。
——
苏辞身子轻颤。
富贵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梨姑娘，您不要紧吧？”
她抬起微白的脸，失神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苏辞低着头往外走，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起来。
街上是最热闹的时候，喧闹的人声听在她的耳里，却没有丝毫实感。
她脑子发沉，脚步好像也发虚。一步步，像是踩在棉花上。
四周景色扭曲起来，她眨眼，温热的液体蓦地砸到地上。
刚进姜家的门，苏辞就扶着墙，终于承受不住般地半跪在地。
光从后面照耀，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如同心里隐秘的情绪都骤然翻到阳光底下，却被人踩了个稀碎。
她怔怔看了许久，那点酸涩终于酿成了翻江倒海似的难过。眼泪仿佛止不住的浪潮，澎湃着，要将一切都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