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怨,绝望,凄厉。
像是一团团黑云,萦绕在临安城的上方。
贵族子弟可以用名贵的药材预防或者延缓病情,普通人却只能干坐着等死。
城内的大夫都被征召来日日研究解药。
苏辞已经数日没有出门了。
她倒是想也跟着去出一份力,只是母亲不允许。
姜母抱着她,潸然泪下:“阿梨,娘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要是出事了,叫娘亲可怎么活!”
苏辞本来已经迈出房门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姜太医为了研究病情,也搬到了那隔离院中,日日和病人相处,甚至连一字半句的家书都没有时间寄回来。
看得出来,姜母每日都在强颜欢笑,还得在她面前坚强起来,撑起一个家。
苏辞面上只作不知,可每每夜里,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担心父亲的身体,担心医馆的大夫,担心临安城的百姓。
还有,祁遇昭。
她坐在床上,抱着膝,出神地望向窗外,清冷的月光铺落一层银霜。
不论人间已经如何脏秽,月色依然干净得宛如指尖上的初雪,一尘不染。
“哐当——”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谁?”苏辞扬声问。
“小,小姐……”门外的人声音虚弱,断断续续。
苏辞疑惑地下床,“烟儿?”
她推开房门,只见烟儿晕倒在地。
月光洒在烟儿身上,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疮清晰可见。
苏辞呼吸一滞。
这把火,终究还是烧进了姜家的院子。
……
……
城北收留病人的院子,被叫做灾苑。
苏辞站在门外,听见阵阵哀转凄惨的呻吟和哭声。
不时可以看见有全副武装的军士,抬着病入膏肓的患者进进出出,白布下露出一截灰白的手,干瘦而枯败。
在这里,所有人都是来去匆匆,眼里暗淡无光。
烟儿被安排在北边的院子,近几日她接触过的姜家人也都住了进来。
包括苏辞。
入目皆是死色,充斥着绝望和哀嚎,纵使是医者,除了怜悯之外,她心里也不免生出几分害怕。
她们须得隔离观察三日,三日后,若没有出现红斑,才证明没有感染上,可以离开。
三天……
烟儿几乎算得上与她同吃同住,那么她,也会感染上吗?
日光很暖,苏辞却忍不住全身发冷。
“梨梨?”
身后有人惊讶地唤,似乎有几分不太确定。
苏辞猛地转过身,果然见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数日不见,少年眉眼如初。黑色瞳仁里融了熹微的光,在看到她的时候,微微漾开。
他上前几步,皱了眉:“你怎么在这里?”
“烟儿染病,我也得隔离几日观察。”苏辞脸上覆了丝巾,垂下头,乖乖地回答。
他眉头略为松动。
苏辞便仰头看他,问:“你呢?”
“这里人手不够,我在的军队也被调到灾苑了。”他说得很是随意。
苏辞上下打量他一眼,禁不住生了气,语带责备:“你怎么没用布巾遮住口鼻?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这不是才刚到嘛,还没来得及弄这些。”
他笑笑,就要往前一步。
苏辞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强作镇定:“我也有可能感染上了,你得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