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寒露的上河村,已渐渐有了冬季的冷冽,呼呼刮来的北风,吹到人身上,真真是冷到了骨头缝儿。
村外的大青河边,趁着这会子农闲,围满了一群媳妇婆子,脚边各自放着堆满衣裳的圆木盆,手里拿着手臂般粗细的棒槌,一面捶打着石板上的衣裳,一面扎堆说起一件骇人听闻的稀罕事来
“听说了没?村尾老齐家有福那小闺女欢丫头,说是病得下不了床,昨儿一日的功夫就请了三回大夫!”
“一早就听说了。”
“说是有福媳妇作孽!前儿齐家老太太出银子买了几片小参片,做药引子为那丫头补身子,谁想被有福媳妇看到了,竟是拿了掺有马钱子的药偷换了小参片!”
说这话的婆子是邹氏,她家与老齐家是出了五服的同族,平日里和齐家老太太周氏有些来往,对于齐家发生的事还是知晓个一二的。
只听她张嘴又道:“晚上那丫头吃了药便难受的厉害,老太太看了眼药渣觉得不对,拿手扣了那丫头的嗓子眼,一碗药吐出来有一半,这才捡了半条命回来。”
邹氏的这番话惊得大伙儿纷纷停了手。
“哎呦!有福媳妇可真是糊涂!那可是她自个儿的亲闺女,马钱子虽说也是味药材,可村里哪个不知道那玩意儿是带着毒的,自个儿瞎吃可是要没命的,她倒好,竟是喂给了自个儿闺女吃!”
“有福媳妇一向不喜欢丫头,平日里嘴上又是骂又是咒的,原以为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谁曾想她真真是厌恶自个儿闺女……”
“这回有福媳妇可是讨不了好,欢丫头是齐家老太太的心肝肉,在齐家那是要啥给啥,这回她害了欢丫头,齐家老太太绝饶不了她!”
“那可不!问出来的当晚老太太就把人赶回娘家了,顺道送去的还有一封休书。”
“休书都送过去了?!”
“老太太说了,今儿她能为了几片参片毒害亲女,明儿她就能为了别的杀人放火。这种媳妇放家里就是祸害,早休了早安心。”
“这话倒也没错。就是可惜了欢丫头,竟摊上这么个亲娘,还有她那一屋子的孩子,往后日子怕是难过了……”
……
一群媳妇婆子们越说越起劲,既惋惜有福闺女遭受毒害,又幸灾乐祸的嘲笑起有福媳妇来。
平日里,谁不羡慕老齐家的儿媳妇们,吃得饱穿得暖,齐家老太太周氏虽说厉害,可却不是爱磋磨人的,最为得人心的是,齐家各房挣的银钱,人老太太也不全要,允许各房自个儿留一半。
只这一点,村里只要屋里婆婆还在的媳妇们,谁提了谁不竖拇指,偏偏竟是有人不惜福,真真是贪心。
聊得正兴起的大伙儿,没注意到与她们只隔了一个草垛子的后面,默默的蹲着一个捶衣裳的年轻妇人。
那年轻妇人从邹氏说起老齐家时,便一直低着头满脸的羞愤气恼,却又一言不发的不敢露头,只拿着棒槌用尽了力气捶打着衣裳。
不知不觉的捶打声越来越大,直到极其刺耳的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大家伙儿这才发觉妇人的存在。
只瞅了一眼,有那胆小不经事的年轻媳妇子顿时变了脸。
这不是老齐家的四儿媳黄氏吗?
得!这嚼舌根嚼到人家跟前来了。
几个脸皮厚的婆子倒是不怕,甚至还开口问道:“有粮媳妇咋躲在那儿捶衣裳?大伙儿还能吃了你不成。方才咱们说的你也都听见了,你跟大伙儿说说,你二嫂有福媳妇拿马钱子换参片那事到底是真是假……”
黄氏依然低着头不开口,脸红得能滴血,匆匆的又捶了几下衣裳,怯怯的收了衣裳棒槌,端着盆子慌乱的跑了。
“这……跑啥?”问话的婆子见黄氏跑了,很是纳闷。
邹氏朝她翻了个白眼:“有粮媳妇脸皮儿薄,平时都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这般问她,她能不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