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告诉过我,南岭是一个忧伤的城市。但在我看来,城市本来是没有情感的,忧伤的只是城市里面的人罢了。
有电瓶车的地方,就有江湖。
我叫马林,是一个车手,而且我将会成为南岭最快的车手。小时候我和小伙伴总喜欢放学后挤到录像厅看香港电影,其中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就是吴宇森的《英雄本色》,特别是里面的周润发演的小马哥,有情有义,快意恩仇。那时候我决定了,我要成为小马哥一样的男人。可惜这个愿望到现在只实现了一半,大家都叫我小马。
我自小在南岭长大。南岭是一个属于电动车的城市,这里有全国上下最多的电瓶车。各色各样的人们骑着电瓶车穿梭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条道路上,电瓶车就像是这个城市的血液,而公路就像血管,它们奔流不息,欣欣向荣,焕发着这座城市的勃勃生机。
我家在郊外的城中村里,那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铺天盖地的发廊和网吧。从小我像许多工薪家庭的孩子一样,在那些破旧街巷野蛮生长。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也算得上无忧无虑。大城市孩子的童年往往在补习和考试中渡过,而我们城中村的孩子脑海中想的只有鬼火和两百斤的妹崽。在我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年,我用我多年积蓄的零花钱买了一台电瓶车,我想我离成为车手的梦又近了一步。也许不久后的某一天,我就能够用它载着喜欢的女孩帅气的兜风,自由的穿梭在城市里。
可是现实往往不尽人意。技校毕业后,我遇到了黑中介,交了身份证,提着红桶便进了黑厂。被克扣完的工资仅仅只能维持生活,流水线~饭堂~宿舍这三点一线的日子,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电子厂中的一颗螺丝钉,让我仿佛难以呼吸,连我引以为豪的战车也只能停在厂里的杂物间,再无用武之地。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黑中介跑路了,跑路的时候顺便也把我的身份证拿走了。在失去身份证的那一瞬间,我变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往后无数次回忆起,我都会固执地认为这是我人生的最大转折点。
于是我带着我的车离开了电子厂。
从此我骑着车流浪在南岭城区的各个天桥底。我不想回家,因为我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了。只要我还在这个地方,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流浪天桥的生活却没有我想象中糟糕,每天四处走,捡捡塑料瓶和纸皮,没钱的时候吃泡面,有钱的时候吃猪脚饭,日子颓烂而又漫长。
只是躺在帐篷里看路边和桥上经过的人和车的时候,我也会羡慕他们的生活,特别是电瓶车启动的轰鸣声,时常会让我听得入迷。这让我想起我曾经的梦想,成为一名鬼火少年,载着两百斤的妹崽在这城市的道路上飞驰。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一个梦,我穿着有破洞的黑色风衣,骑着一辆崭新的电瓶车,两百斤的妹崽搂着我的腰,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小道上,不断前进,一直没有尽头。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电瓶由于经常性的暴晒与淋雨,已经变形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用不了。我默默地看着陪伴我许久的战车,有些内疚,我的存款早就用光了,拿不出换电瓶的钱。修车店的老板告诉我,这个电瓶必须要换了,如果强行开,估计也撑不过一天了。忧伤使我变得消沉,最后让我丧失了最后的理智。
我决定去偷一个电瓶。
我找到了一个目标,一个在工厂上班的男人。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对他的路径了如指掌。他每天总是开着他那部旧款的雅迪经过我住的天桥,去到一个小超市,然后买一包烟。他喜欢抽兰州,所以他一定是一个孤独的人。
他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每次买烟的时候从来不会锁车。因为他很快,不到三十秒就能回到车上。也许就算是世界上最快的男人,也偷不走他的电瓶。但他是一个人,只要是人总会有破绽,他肯定也不例外。
这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