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惜辞不曾言语,只浅笑着颔首示意。
她注视着鬼门的目光澄澈而温和,直到最后一名怨鬼跨过了鬼门、那道由月下霜华凝结出来的小路亦渐渐消散在空中,它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七月中的夜风半暖不寒,打在她被水汽沾染得微微湿濡的发丝上,丝丝缕缕的凉。
一口气度化上百名在人间游荡了多时、浑身怨煞之气的厉鬼终究是件极其消耗精力的事,待那鬼门关闭,小姑娘的脑袋便止不住地发了空。
她身子一歪,险些自那房檐上跌落,墨君漓见状,忙不迭将之打横抱了,一把捞回怀中,眸内不禁多了两分气恼之色。
“阿辞。”少年垂下眼睫,声线隐隐发了闷,“你怎么总是这样。”
先前度化晁陵的魂魄时也是顺手又度了半街的执念与怨鬼,最后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前几日在江淮时还是如此,明明在路上奔波了两日两夜,却仍要硬撑着设下那道困杀之局。
后来她又连轴似的处理了亭松村的蛊毒,和其他几处村庄的疫病,一路上念下的经咒数不胜数,她几次都念是到嘴唇发白,让他不得不强行按着她歇息为止。
今夜又是这样……那些惨死多年、怨煞满身的厉鬼哪有那么好度?
他原以为她出手给他们开出一道鬼门鬼路便也罢了,哪成想她竟不但开了鬼门、指明了鬼路,还要帮他们度去一身的怨煞!
这小丫头干嘛每次都要这么拼命,她就不知道给自己留下一两分余力吗?
墨君漓如是想着,眼中的气恼不由更甚,这会那眼珠已然沉得几乎滴了水。
“这不是有你在嘛。”慕惜辞白着面色咧了唇角,冲他扯出个没正形的笑来,“总归你不能真让我掉下房顶不是?”
“既不会掉下房顶,我心头没了后顾之忧,行事自然会放肆一些。”
“再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都开了那鬼门了,便合该替他们度一度身上的怨煞,不然即便是有了鬼门鬼路,他们也未必能摸回地府。”
“反正也没多大影响,不过是累了点,我就当是为了多攒点功德呗。”
小姑娘嬉皮笑脸:“功德多了又不压身。”
“我可没见着别人也像你这样攒功德。”少年吊着眼角剜了她一眼,凉飕飕地哼了一声,“现在怎么说?”
“直接回浮岚轩,还是去别处再看看。”
“回浮岚轩罢。”慕惜辞略一沉吟,“这会子正是百鬼夜行之时,咱俩身上带着的功德太多,对那些难得能出来放放风的亡魂来说,可不算什么好事。”
“一年就这么一次鬼门尽开的中元鬼节,咱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你想的倒是周全。”墨君漓弯着唇角似笑非笑,一面冲着地上的那滩人形遥遥抬了下颌,“那墨书远呢?我们就这样把他扔在这?”
“就扔在那吧,左右这府中也没什么危险,至多等到天亮后,皇子府的下人们便能发现他了——七月的天也冻不死人。”小姑娘说着皱了皱鼻子,“难不成,你还想再捞他一把?”
“眼下他可是一身的池水和窜出来的那什么……要捞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慕大国师嫌弃万般地抬手掩鼻:“脏死了。”
不,谢谢,他就这么随口一提,他没准备下去捞墨书远。
少年听罢,眉骨禁不住一阵狂跳,他原本的意思,是他们要不要帮着那狗玩意引来两个府中侍卫,怎的这话到了小国师口中,就突然变了味道?
并且,经她这么一讲,他真是半刻都不想再呆在这倒霉的五皇子府了。
那就让墨书远在那挺着尸吧,习武之人的身子骨没那么差,他若是连这半晚上的冷风都受不住,也便不用再琢磨着争什么乾平大统了。
——他不配,呔!
墨君漓心下低啐一口,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