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本是个好孩子,只是她被她母亲教养得性子太过要强倔强,眼界也放得不够宽广,多少是有点可惜了。
老太傅摇了摇头,他背着手,身形略有些佝偻,步伐亦带了些蹒跚之意,清风吹来瓣枝头的落花,他抬臂接住了它。
那花瓣的色泽极浅,浅到近乎于透明,它落在他的掌中,落在他掌中深深的沟壑之上,仿佛是在提醒着他那老去的年华。
萧珏忽然间恍惚了神色,他怔怔盯着手心上的花瓣,像是不经意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不是长乐,也不是长宁,好像是永安——对了,那正是永安年间。
那时的他,还不是这般暮气沉沉的模样;那时的萧府,也远没有现在的喧嚣纷扰。
老人驻了足,抬首看了眼路旁盛放着的桃花,粉嫩娇艳的花儿开得肆意而嚣张,恰如少年人的青春张狂。
他也曾那般意气风发,像新生的草木一样。
他闭了闭眼,一切的转变起始于永安二十九年,时值二十七岁的他突染了一场重病。
那年的他刚登了新科,皇榜头甲是他的名姓,原以为自此是一片前途大好,却不想那病来得又急又凶,凶得他险些丧了命。
他染病不到三日便彻底晕厥过去,昏迷中他几次以为要就此与世长辞。
他在那片昏沉的黑暗之中挣扎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直到某一日,那昏沉似乎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有刺目的光投入那沉重到足以将人溺毙的水中。
他不想死,他刚中了状元,最好的时节才初初到来,圣上对他青睐有加,振兴萧府的重任还在他身上,他夫人亦好不容易怀上了他的骨肉——
于是他拼了命的挣脱了那片黑,拼了命的拉回了自己的神志,他睁开眼,入目是他屋中的素色床帐,身侧隐隐传来女人细细的抽泣之声。
是他及冠那年,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入萧府的结发夫人。
她见他醒来,一时惊诧得说不出话,他撑着自己那发虚的身子安抚了她许久,方让她渐渐定下神来。
从她的口中,他得知自己已昏迷了十五日了。
十五日,若非有家人细心照料,又有汤药与清粥吊命,他只怕没病死,也先要被饿死。
听夫人说,家中人几度以为他要活不过来了,便连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都给他备了个齐全,一旦这头彻底咽了气,那头就可立时发丧。
他哭笑不得,又连连安慰了自家夫人数句,嘱咐她赶快回去休息休息。
她腹中还怀着他们的孩儿呢。
那时他年纪轻,身体也还算壮实,送走了夫人他便再坐不住,想要起身活动活动那躺了十五日,已然发了僵的手脚。
这一起身,他才发现,他的身子是前所未有的轻盈,可胸口却无由来的一阵连一阵的发闷,两种极端又不相容的感觉同时出现在他身上,他忽的有些慌张。
后来——
后来,他的父母进了屋,告诉他,珏儿,我们寻了位极厉害的先生替你卜算了命格,先生说,你命定早夭,活不过四十岁,却是甚为罕见的大富大贵之命。
“所以呢?”他愣了愣,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早夭之命或许的确很难接受,但他今年不过二十七岁,离着四十尚有十三载岁月,他还可以趁着这十三年做许多事。
比如做一个好官,为乾平的吏治出一份力;比如看着他的孩子平安降生,从婴孩长成一个半大的少年。
这足够了,比那些十几岁乃至几岁便夭亡的人好多了。
他没用多久便冷静了下来,可他的母亲却说,所以珏儿,我们央求了先生,为你续了命。
“续命?”他茫然地睁大了眼,这词汇似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要续命?代价是什么?”
“代价,代价是……”母亲在他面前支支吾吾,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