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躯体彻底跌入水中之前,慕诗嫣的脑中都是一片混沌不堪的浆糊。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跟着萧妙童等人出了宫,在中市之内一路赏灯闲逛,行至某条长街时她表姐提醒她慕惜辞那个小贱|人与七殿下过去了,她出于嫉妒与不甘,戴上了面具,尾随着二人而去。
而后……而后她看见那对她不屑于一顾的高傲殿下,与那死丫头亲昵无间,不仅给她买了姑娘家都喜欢的新奇花灯,还带着她上桥上观景!
那时的慕诗嫣只觉一股火气“腾”地窜上了脑海,妒意与嫉恨在她心头翻出了滔天巨浪。
她看着两人踏上了石桥,忍不住提起裙摆跟了上去,并一步一步的寸寸逼近。
上元夜,亥初时分,街上人流攒动,连那石桥也不例外。
到处都是人。
到处,都是人。
慕诗嫣的眸中蓦地闪烁了一色凶狠异光,一个近乎癫狂而无理智的念头逐步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看着桥上往来不绝的人群,又看着那站在石栏边上说笑着的一高一矮,喉咙干涩非常,她颤巍巍地伸了手,心底有个声音疯了似的在她耳畔不住呢喃——
这么多人,就当是不慎被绊到向前扑了一下——
到时推她下水的就不是你了。
你什么都没做,只是绊了一下撞到了人,别人站不稳了推了她又与你何干?
那下|贱丫头上次不是诬陷你推她落了锦鲤池吗?这一次便当真让她尝尝被人推下水的滋味——
何况有七殿下在,她死不了。
她死不了的,你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
撞吧,就撞面前这个块头极大的男人,他定然能帮着你将那|贱|丫头推下水——
慕诗嫣隐约觉得自己魔怔了,但这魔怔的滋味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于是在某一个瞬间,她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恶意,趁着人流最为密集的一刹,猛地向前一撞——
那男人果然被这冲击撞得仄歪了身形,她眼睁睁看着他往慕惜辞的方向扑去,只是预料中的尖叫与落水声并未出现,反倒是她的膝盖无端一痛,继而不受控的酸软了下来。
她的两膝一抖,身子霎时失去了平衡,两侧游人仍旧往来不断,她一下被人碰得险些倒飞出去。
被撞到的她歪歪斜斜地想要抓住桥边的石栏,却不料先前被她撞扑上栏杆的男人起身时,不慎打到了她的手臂。
她的指尖完美的错过了栏杆,与此同时,身后的游人一拥,她当即便被人流涌出了石桥——
这怎么会?这不可能!
她明明是想将慕惜辞那死丫头推下桥,怎么到最后被推下桥的人反而成了她?
慕诗嫣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下一瞬背脊便砸上了湖面结着的那层薄冰,冰面碎裂发出细微的脆响,阴寒刺骨的湖水争先恐后地钻入了她的衣襟。
领口、袖口、裙摆,每一个能被湖水侵占的缝隙都灌满了冷意,她奋力挣扎着妄图不被吸足了水的衣衫拉入湖底,在这个刹那,她忽的想起两个月前掉进锦鲤池的慕惜辞。
她上次掉进水中的时候,七殿下可是毫不犹豫地便跳下去救她了。
她想着,下意识费力抬眼朝着桥上望去,眸底带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过的希冀。
然而,入目的唯有墨君漓温声安抚着小姑娘的景象,她在他眼中寻不到半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慕诗嫣怔了一息,那湖水抓紧了机会倒灌入她的口中,她的四肢渐渐被那刺骨的水汽冻得僵硬,能用来挣扎的力道也愈来愈小。
更多的湖水灌入她的口鼻,慕诗嫣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她的胸腔与鼓膜因那股窒息而刺痛,心脏跳动声震了耳,她的眼前阵阵昏黑,身子沉重到不可名状——
眩晕感袭来之际,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她就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