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那天,祖父借了村里一户人家的一头灰色小毛驴准备把新娘驮过来,因为村里面没有马,也没有自行车,只能找毛驴来将就将就。毛驴头上扎了一朵大红纱布折的牡丹花,象征富贵吉祥。引亲人在前面牵着毛驴,新郎跟在后边,新郎胸前也戴着一朵红纱布折的牡丹花,后面跟着几个吹唢呐和笛子的手艺人。
刚出庄的时候他们吹得很起劲,出了庄到梁顶的时候就停下了,快到外祖母家里就又开始摇头摆尾不遗余力地吹起了迎亲曲。那天正好是寒冷的冬天,半路上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地面上很快就打滑了,田野上下瞬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冬天的早晨寒风凛冽,大家都缩手缩脚,虽然在走路热身,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地把手放到嘴角边哈哈气暖和暖和。虽然唢呐和笛子的声音里夹杂着丝丝呼啸而过的北风,显得有点沙哑,有点浮躁,时有时无,虚无缥缈,但还是掩盖不了这喜庆的气氛。
雪越下越大,大家也都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外祖母家。大家先是到上房,坐了一会就开始吃饭,然后把彩礼拿出来让媒人清点好交给外祖母,外祖母这边也请了同族的长辈作陪,彩礼放在托盘里面,外祖母也没有数就放到地桌的桌子上面。完了就打算到侧屋去接新娘,媒人和新郎到门口的时候侧屋的门“彭”地被关上了,有几个小孩子和年轻媳妇在屋里面要红包,这是我们老家的习俗,俗称“堵红包”,没办法媒人就拿出提前包好的红包从门缝里塞进去,塞了好几次红包里面才把门打开。
到外祖母家里迎新娘出门以后,大家就加快了脚步,到半山腰上坡的时候地面实在太滑而坡又很陡峭,基本上是直立的,毛驴上不去了。不管引亲人在前面怎么用力拉都没有用,毛驴一步都不走了,后面有人用力推毛驴想让它快点上去,结果毛驴的两条前腿直接跪下了还是不走。最后没办法媒人只能请新娘下驴步行上坡,等到前面平缓一点再骑上驴背让它驮着走,因为新娘从出门开始头上一直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路,由伴娘搀扶着走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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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到家已经接近午饭时间,先是门口有人放了几串鞭炮,挤满了围观群众,大家都争先恐后想抢在前面看看新娘,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接着新郎很快过来把新娘从驴背上抱下来背进院子里面去了。烧香祭拜过祖先以后就是拜天地,给父母敬茶改口,照例父母都要象征性的给新郎新娘一个红包,红包里面的数字不拘多少,就是图个吉利,能表示那么个意思就行。
这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新娘就被送到了洞房,这个洞房就是之前父亲兄弟三人共同居住的屋子,因为父亲要结婚,二叔三叔他们俩搬到门房里面去了,把这个房子腾出来简单打扫了一下作为父亲的婚房。
床上放着前几天刚刚赶制的一床新棉被,棉被放在一个破旧的木箱子上面,炕上铺了一个酒红色的涤纶床单,床单下面铺着破烂不堪的一层棉花垫子。炕头下面坑坑洼洼的地面虽然用水洒过,但还是压不住飞扬的尘土。在墙角处放着一张白杨木做的方桌,方桌上面摆着两条叠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红色洗脸毛巾,两个印有东方红字样的喝水铁缸子,旁边还有一块牛皮纸包着的香皂,这就是婚房的全部摆设。这时候新娘头上的盖头就可以揭下来了,折腾了大半天新娘也饿了,需要吃一点东西充饥一下。
虽然是冬天,天寒地冻,但是屋子实在太小,容纳不下一张十人的饭桌,所以只能在院子里面搭个简易帐篷来招待大家吃酒席,院子里再架几个碳炉取暖。说是在饭桌上吃饭,其实大家一人一碗端起来很快就吃完了,不会放到饭桌上精挑细选,细嚼慢咽,所谓的酒席其实就是清汤玉米面片,一人一大碗,辅菜是一小碟腌制的白萝卜干。新郎一直在院子里招呼客人,给大家一一敬酒,一直要到晚上客人全散了才能去吃饭,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