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年纪的世家子弟给他做伴读。
半个月后,政和帝来检查萧明昭的功课,问洛太傅道,“太傅觉得昭哥儿天资如何?”
洛太傅恭声道,“二皇子甚是聪慧”。
政和帝皱眉,“朕不需要听那些个套话”。
洛太傅垂着眼,“老臣不敢虚言欺瞒皇上,只是二皇子那两个伴读,性子过于跳脱,不如去其一,再择一稳重好学的”。
政和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并未多言,待晚上去长春宫又问萧明昭学了什么。
萧明昭老实答道,“太傅教儿臣读诗词,还教儿臣抚琴”。
政和帝又问,“你那两个伴读如何?”
“都好,”萧明昭迟疑答道,“就是他们不愿意学诗词,也不愿学琴,说他们以后是要考科举,做官的,与儿臣不一样”。
皇子日后也是要离京就国,治一方土地的!
不学史书刑律制艺文章,倒是天天学什么诗词古琴!
政和帝已然动了怒,面上却没显出来,安抚摸了摸萧明昭的头,“父皇知道了,过段时日,父皇给你换两个伴读”。
第二天,洛太傅刚进宫就被召进了南书房。
政和帝并未免他的礼,面无表情喝问,“朕委你以教导皇子之重任,你却用些玩乐之物糊弄二皇子,你该当何罪?”
洛太傅顿了顿,俯身跪了下去,“皇上恕罪,太子非议缠身,二皇子聪慧颖悟,恐非社稷之福,请皇上三思”。
政和帝哑然,他几乎一夜没睡,反复思量面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没想到竟问出这番话来——
政和帝再次感觉到掣肘,不是像他登基的前四年那般处处受面前老人牵制的掣肘,而是对这如棋之朝堂,对这万里河山子民的无力。
他努力地做一个明君,他的子民和朝臣却还是不顾他的旨意非议痛骂他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他要栽培小儿子,却连延请先生都要考虑是否会让朝臣思动,百姓震荡!
他宠爱九方贵妃,却连封她为后都不敢!
他惧怕朝野的震荡,惧怕边疆生变,惧怕还没他儿子大的皇叔造反!
他这个皇帝一直当得都没有底气!
先孝鼎帝,他的皇祖父,生前迟迟不肯封他为太孙。
甚至在他死前最后一年,种种布置都是在为那时候还是块血肉的霍延之布置。
他要立的是他的爱子,不是他这个皇孙!
可惜他没能争过命,没能活到霍延之落地。
政和帝想起孝鼎帝死前最后交待他的一番话,他说,“你要记得你不是当皇帝的料,最大的优点也就是没有什么足以祸害苍生的嗜好。
洛长青还年轻,至少可以辅佐你二十年,你记着君臣不疑四字,重用于他,乖乖地按着朕的路子走,才能让你的江山坐得安稳”。
政和帝简直想要抚掌大笑,他的皇祖父半生荒唐,晚年因为一个女人学会了收敛,才开始学着做明君。
但就算是学着做明君了,他也还是大肆提拔赏赐后族族人!
霍氏、连氏子弟个个位列高位,霍玠一个残废都能入朝为官,做的还是翰林掌院!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一个昏君,他有什么脸说他不是当皇帝的料?
他怎么会听他的话?
他说的冠冕堂皇,但桩桩件件为的不过就是个女人和那个女人肚子里的那滩子血肉!
他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他萧家的天下为什么要让霍家的人享福?
只此时,他看着面前两鬓灰白却不改其风骨的老人,第一次疑惑了。
如果他乖乖按着皇祖父的遗言做事,重用于他,不见疑于他,是不是就真的能坐稳江山,而不是像现在步履维艰?
政和帝久久地沉默,跪伏于地的老人直起身子将头上的纱帽取下,放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