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跟前空着一把竹造的大椅子,上面铺了块已经破损多处的毛皮,看不出是从什么野兽身上剥下的。这椅子一直空着,两人就这样不发一言地等,没理会四周的窃窃私语与讪笑声。
自从上次在成都駡帮中伏之后,闫胜就对这样深入陌生而封闭之地甚有戒心,早就在暗中视察退路,又密切留意有没有人藏着箭矢之类的暗算器具。
必要时,我定然死命护着王大人杀出去……
众贼见闫胜这小子如此年轻生嫩,又一身都是刚包扎不久的新伤,却带着一双看来甚贵重的长短宝剑,充起江湖剑客来,他们只瞧了他几眼,便把注意力都投到王守仁那边。
听说他已经升任了朝廷大官,怎么又来了?……
等了好一阵子,大门那头人群起哄,并让出了一条通道。
闫胜回头,只见一名头发乱得像蓬鸟巢、身材矮小的男人,排开众人走进寨来,所经之处,个个山贼都露出恭谨的神色,可见这寨里纪律还算严明。
山贼之首孟七河,年纪只是二十七、八,一张古铜色的脸长着个鹰勾鼻,给人非常英挺精悍的印象。他身高比闫胜要矮了些,却大剌剌地赤着上半身,展露一身纹理深刻得像钢条般的肌肉。双手前臂束着竹编的护甲,竹皮上还钉了薄薄一层铜片,单是这副装备,就显得地位突出于众贼之上。
孟七河走入寨来的步履甚快,却有一种异常稳实的感觉。他虽然筋骨结实,其实不算很横壮,但每踏出一步,却仿佛呈现出超过体形的重量,好像身体里贯了铅一样。
闫胜注意到孟七河的步伐,显示出非常坚实的下盘马步功夫,可知此人并非寻常的乡野武人,武功较这寨里众贼都高了一大截。
另有一名部下紧随着孟七河进来,不离他身后半尺。这名光头山贼比孟七河要高壮得多孟七河的眼睛大概只到他胸口肩上扛着一柄近五尺长的大单刀。他神色非常严肃,没有其他山贼拿着兵器时那副耀武扬威的姿态,可知这口大刀并不是属于他自己。
而是为首领孟七河而抬。
闫胜一见,猛地想起从前也曾经见过这样的阵仗:在长安,那位由弟子扛着大刀的“水中斩月”尹英川前辈。眼前孟七河这一柄大刀,虽比尹前辈那柄小了一圈,但式样却有些相近。
闫胜再细看孟七河步行的习惯,难怪似曾相识。
他是正宗的八卦门人!
孟七河进来后,瞧也不瞧王守仁与闫胜一眼,直走往那兽皮竹椅坐下来,抓抓乱发,揉了揉眼皮,伸个大大的懒腰,再着手下递来烟杆子,点燃后深深抽了一口,仰天呼出一股白烟,这才跟王守仁第一次四目对视。
王守仁瞧着孟七河时,就跟先前在山坡看梁福通一样,展露出一张愤怒严厉的铁脸,就像眼前这个孟七河是令他极度憎厌的人物。闫胜见了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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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明明说来借兵,可他半点儿没有要请求别人的模样,反倒像来讨债……这样真的行吗?……
之前梁福通好歹也唤一句“王县令”,孟七河则连称呼都没有,直接就说:
“你不是去了升官发财的么?怎么又跑回这穷乡僻壤来啦?还要到我这儿送死!”
孟七河劈头第一句就是“死”字,闫胜大为紧张,几乎马上就要拔剑。但他想起跟王大人的约定,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妄自出手,也就强忍着不发。
王守仁未被孟七河的话动摇分毫,只冷静地回以一句:
“好不要脸的家伙。”
“你说什么?”孟七河一听,乱发都好像竖了起来,身子离开椅背,双手紧握着竹竿造的椅把,怒瞪双眼。
围在四周的山贼也都群起喝骂:“放什么狗屁?”“当个豆大的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敢侮辱我们头领,看我不把你砍了!”一时寨里人声沸腾。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