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的亲人并没有将“她”带走。
那是时隔八年,佟童第一次见到“她”。
“她”被堆在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好像无人问津,又好像在耐心地等着某个人来。
那个小盒子上,镶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还是她二十出头的模样,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笑起来甜甜的。
佟童还记得,第一次跟她相遇的那个夜晚,港城下了雨,而她撑起了伞,笑一笑,全世界的雨就停了。
哪怕“她”现在只是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安静地笑着,佟童依然感觉,全世界的暴风雨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想抚摸她,想抱走她,有无数的话想跟她说。本来以为见到她之后,他会泪流满面,很奇怪的是,眼泪没有流出来,思维也都停住了。
他的记忆停留在八年前,那段阳光明媚的日子。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都记得很清楚。他还幻想过,有一天她会回来,会回复他发的短信,跟他说一声“好久不见”。
“你走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那一年,你本来要考研究生,可以去很多地方旅行,甚至……可以接受我的追求。但是你走了,只有二十三岁,现在我都比你大好几岁了……你肯定想不到吧?当年那么不成器的我,都读完研究生了,还上过新闻,风光过一阵。买了一套小房子,开了两家小店……你肯定想不到吧,当年那么不成器的我,现在也活成了别人的榜样。你肯定想不到吧,跟父母有关的真相,我差不多都知道了,我也找到自己的亲人了。”
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些,翻来覆去地说“你肯定想不到”,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很久。
是那位大姐把他拉出去的,可能大姐也对他心生同情,叹了几口气,大概想念几段佛经、或者讲几个佛教小故事来开解他,他却抢先说道:“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把她带走?”
……
带走是不可能的,非亲非故,不能为她办理各种手续。除了偷,他带不走她。
他无奈地下了山,不停地回眸。他知道,以后他肯定会经常来这里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耿小庆已经上班去了。佟童找出了孟老师送他的东西,整整一箱子书,粘在书上的银行卡,“金榜题名”的笔袋,还有一双他始终舍不得穿的运动鞋。
当然,最宝贵的,还是留在脑海中的回忆。
佟童躺在床上,直到那时,眼泪才打湿了枕头。在他的生命中,还保留着她的种种痕迹。他完全开启了新生活,好像忘了她一样。这大概也是她希望的吧!但是佟童却觉得对不起她。
只要一有了这个念头,胸口就越来越疼。佟童从床上爬起来,给“十月阳春”打了电话:“孙大夫,你能帮我查个人吗?”
“……这个,我又不是警察……”
“她叫赵琴,腋下长了肿瘤,不知道是不是癌症,还是什么别的病,大概半个月前从山上下来住院了……”
“十月阳春”打断了他:“佟童,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觉得你很反常,你先冷静下来,想想你刚才说的问题,你觉得可行性大吗?”
仔细一想,确实是些没有边际的话。
佟童很少这样行为失常,他擦干了眼泪,说道:“对不起,孙大夫,是我口不择言,慌不择路了。”
“没关系,遇到大事,难免会有些慌神。”
“孙大夫,你不忙吗?”
“哪儿有不忙的时候呢?趁着还能动弹,忙些也好。万一哪天不能动弹了,还能多留下些东西。不过,跟你聊天的时间还是有的。”
很早之前,孙平安就说过,他们家族仿佛有一种魔咒,男丁们都有读书的本事,但大多体弱多病,活不长久。孙平安的这位堂哥就有严重的心脏病,在死亡线上挣扎了许久,现在也没有完全脱离危险。不知道这位孙大夫,会不会英年早逝?
刚刚从往生堂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