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相信一个道理,凡政事,需开诚布公,公之于百姓,百姓方知政事始末,奸吏亦难以从中取利。是以这次赈灾,中丞务要公示各受灾府县,每处受赈几月、每人受赈升斗。依常例,凡受灾十分之民,需给赈四个月,八九分之人,给赈三个月,六七分,是两个月,其余百姓,亦当蠲免赋税,以纾缓民力。每一大口每月,受赈米一斗五升,小口半之。如此受赈虽不充盈,却也足以让百姓度过难关了。”李赓芸所谓大口,大体指的是成年人,小口则是未成年人。阮元听着,自然也连连点头,忙招呼过下面属吏,将李赓芸所言一一记下。
“生甫兄所言公示之法,确是良策。但依我想来,仅仅依靠公示,却也不够,百姓之内,若是还有发放不均之事,又或县吏从中作梗,对公示赈粮私加变动,这……生甫兄可还有解决之法?”阮元继续问道。
“若如此,则当于各村尽数公示。”李赓芸道:“中丞所言不错,若是公示之事,仅行于府县,则乡村百姓大多不知县中规矩,依然不知自己所应得赈粮之数。所以要公示,就该在受灾各村一并公示,当每村立牌子若干,上书赈济事宜,先将赈济之法公之于上,之后,将本村应受赈百姓姓名,尽数写上,每户受灾如何,人口若干,应受赈粮之数,都要一一详列于上。若如此,则百姓一方面清楚了自己应受赈粮多少,另一方面,也清楚本村有无奸民冒充极贫之家,冒领赈粮。中丞方才也说了会遣人查访其间,那么若是赈粮发放不够,百姓自然会告知查访之人。如此彰明法度,据实放赈,则奸吏刁民,自然无所遁形了。”
“生甫兄所言,实在让我大开眼界啊。”阮元叹道:“方才生甫兄所言,我自当一一奉行。却不知这发放赈粮之外,还需要注意何事呢?”
“官府除了放赈之外,亦需出钱。”李赓芸道:“放赈之事,所针对的是受灾严重的灾民。但寻常中产之人,或城居百姓,一样可能因为这场水灾而损失严重。而且灾荒一到,粮价必然暴涨,别的不说,就说在下所见,眼下嘉兴已有不少商人,备下粮米,准备高价在灾区出售了。中丞不妨想想,若是寻常百姓这半年里,每日都需要用两倍的价钱去买米度日,那说不定有些人家,本是中产之家,灾荒一过,却也成了贫民呢?”
“生甫兄不愧是历任府县的能臣,今日与生甫兄一语,真是胜读十年之书。”阮元道:“却不知生甫兄所言出钱之事,应该如何施行呢?”
“官府需要做的,是两件事。”李赓芸续道:“第一,官府应该在受灾府县,公示于众,商人但凡出售粮食,必须在官府有所记录。之后,官府依商人出售粮食多少,酌情发给银钱,作为补偿。第二,严控粮价,在受灾府县声明,凡商人出售粮食,一石米不得超过二两五钱,即便是道路不便的属县,也不得超过二两七钱。若是有商人高价售粮,超过官府定价,则严加惩处。如此,商人得官府详查,便不会私相出售粮食牟取暴利。而他们既然能得到官府的银钱补助,出售之时,也自会心甘情愿,将粮价降下来了。”
“生甫兄,这次赈灾之事,我定当将详尽方案告知皇上,之后具体救济事宜,只怕也少不了生甫兄为我参酌了。我也会上奏你救灾之策,到时候,就由你来调度杭嘉湖道的粮运,若是此次赈灾得法,也算你我协力完成一件善事了。”阮元对李赓芸郑重答道。其实阮元之意,尚不完全在于所言之事,二人心中自都清楚,若是李赓芸在这次救灾中积极发挥,有实际的政绩足以表彰,他升任知府、道员,也就容易了许多,到时候,自有更好的位置来让他发挥治理特长。是以李赓芸也谢过了阮元,先行回归嘉兴,为救灾之事做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