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所言,其实是蒋友仁转引用哥白尼《天体运行论》中所引用古罗马诗人维吉尔之语:“当我们离开港口向前航行时,陆地和城市渐渐退向后方。”只是对于更深奥的理论,似乎蒋友仁也未能全然掌握。孔璐华听着阮元所言,更加不知其中深意,只好问道:“那……夫子也相信这些话么?”
“其实我也不太相信。”阮元道:“因为他这番理论,似乎掉转过来,也一样说得通啊?而且西洋天算之人,认为地球在宇宙之中的,也不乏其人啊?”
“那夫子为什么还要画这些图画呢?”孔璐华问道。
“这些话我虽然不信,可也不能随便改了别人原意啊?”阮元道:“这书作本就是蒋友仁谈论天地之语,那他所附之图,我也只能一一如实补上了。这宇宙天地之事,即便是孔夫子在世之时,也只得敬而远之,我又怎能擅改他人书作呢?眼下最好的办法,想来也便是我将这蒋友仁之言之图,依原样刊行于天下,到时候有才学之士,自然会发现其中荒谬之处,却不必我再费心了。这次看了蒋友仁图作,对我那《畴人传》自也是大有裨益,看来再过两个月,《畴人传》也就该成书了。”
说到这里,又看着身旁一叠新书道:“其实且不论天地深奥之语,即便经术之上,有些分歧,也是常事。这是稚存兄所作《春秋左传诂》我这几日方看了些,与我先前所言《左传》诸事,所见也不尽相同。但稚存兄经术研习之精,却也远在我之上啊。”
“稚存……是那个叫洪亮吉的翰林编修?”孔璐华问道。
“是啊,夫人识得他吗?”阮元道。
听了这句话,只觉孔璐华面上渐有恼怒之色,可过得不久,恼怒便渐渐转为疑惑,最终不了了之。似乎是洪亮吉有什么言语得罪了她,可她又不确定是不是洪亮吉本人。
“那这个铁如意是什么?”孔璐华换了个话题。
“这个啊,这个是成亲王借给我的。”阮元道:“成亲王素来雅好文翰之事,又多兼收藏,听闻这柄铁如意,是前明赵忠毅公遗物。是以成亲王借了如意与我,希望我为这如意做一篇诗。正好这赶上我又从宫里借了这些图出来,竟也一时把题诗的事耽搁了。”赵忠毅公即是明末名臣赵南星,以清廉正直闻名,孔璐华也有耳闻,这次倒是不需要阮元解释。
“这样说……成亲王和你关系不错啊?”孔璐华问道。
“是啊,成亲王早在我入仕之初,就与我有了来往,当年瑶华道人在万寿寺约我等相聚,成亲王还与我多有讲论呢。现在他做了领班军机大臣,却也一样和气……”可不想阮元这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书房外脚步匆匆,一个人快步奔了进来,正是杨吉。
“伯元,外面……你快去外面看看吧,有个公公来了咱家,说是成亲王府的内侍,说……说宫里出大事了!”杨吉言语急促,似乎也不了解其中内情。
按清代定制,王府也允许使用部分太监,这时永瑆有要事相告,遣府中太监前来,也是意料之中。是以阮元只好将书房里图卷一一收了,和杨吉一道来到前厅,果然一个太监服饰之人正在厅中来回踱步。见了阮元,太监自是大喜,道:“阮侍郎,大事不好了,那个……那个叫洪亮吉的翰林,被皇上下狱了!这、这可急坏了成亲王啦,王爷那边现在正……正不知如何是好呢,阮侍郎,您一直和王爷关系不错,这次可得求您想个办法啊?”
阮元听着洪亮吉不知何故,竟然被下了狱,心中也是一惊。但他毕竟为官多年,神色远比常人沉稳,当下略一沉思,缓缓道:“这位公公,这件事说来蹊跷,还望公公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在下知了这事来龙去脉,方能帮王爷去办事不是?洪翰林我听闻一向正直,绝无贪贿徇私之事,皇上为何要捉他下狱?而且,这件事和成亲王又有什么关系?无论保荐还是启用洪翰林之人,都不是成亲王啊?”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