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标转过身来,略带疲惫又强自克制着说道:“回金大人,马戛尔尼大人的意思是,他不清楚这三跪九叩之仪究竟是什么样子,想亲眼观看一下,要不然,只各位大人这样说,他们还是不明白。”金简等人觉得马戛尔尼的伯爵不是乾隆亲授,故而不让李自标再叫伯爵,只好称“大人”。
金简无奈,只好吩咐一名侍从,取了一幅乾隆御容过来,挂在偏殿之中,权当作乾隆本人。那侍从便在乾隆像前跪下,连续叩头三次,之后站起,又再次跪下,此番动作一连重复了三次,磕了九个头。
阮元等人平日上朝不少,对此大礼自不陌生,可马戛尔尼、斯当东等人,却越是看着,颜色越不对劲,最初还只是有些难堪,到了侍从第八次叩头之时,竟已渐有愤怒之情。马戛尔尼又找来李自标,说了几句,样子甚是郑重。李自标也不敢说慌,直译道:“回金大人,马戛尔尼大人刚才说,英吉利国中,绝无此等礼仪,大人在英吉利,自也有国王要朝拜的,其中最隆重的礼仪,也不过是单膝跪地,绝无双膝俱跪,又连续叩头九次之理。马戛尔尼大人说,若是……若是真的行了此礼,英吉利必将颜面扫地。只怕他日后回国,将无颜再见英吉利的国王。”
金简又哪里在意马戛尔尼的国王“吉利”不“吉利”?听了这话,怒道:“什么英吉利国王?你们国王自己不懂礼仪,乱设规矩,与我天朝不符,现下竟然还让我们顾及你们颜面?再说了,你英吉利只是国王,我大清可有皇帝!按例朝鲜、琉球国王,均需我大清皇帝册封,你等又是奉了何人意旨,竟自己立了个国王出来?”
其时欧洲大陆,也自有皇帝与国王,可西欧只有神圣罗马帝国称皇帝,其余一般称为国王,由教皇册封加冕。而英国又有所不同,英国早早脱离天主教,国王只依国内法案继承,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加冕,倒是不需要任何人“册封”。可这些李自标也翻译不明白,匆忙之下,只好删繁就简,说既然来到中国,就应该入乡随俗,礼仪贵贱倒是其次。马戛尔尼沉思半晌,又说了几句。
李自标听了,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翻译道:“回金大人,马戛尔尼大人说,既然是来到了大清,便行一次大清的礼,也是无妨。只是两国交涉,礼仪也该大体对等才是。马戛尔尼大人希望,大清可以派出一位亲王,届时英吉利使臣将张挂英吉利国王肖像,由这位亲王向其行礼,以成两国交涉之仪。”
金简听了这话,更觉匪夷所思,道:“你说什么?让我们大清的王爷,去给一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国王行礼?真是笑话!你那什么英吉利国,到底有没有国王我还不知道呢,还敢让我大清的天潢贵胄过去行礼?你且问问朝鲜、琉球的使节,他们哪个敢口出如此狂悖之言?若不是念在你是翻译之身,今日你说出此话,便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之罪!”
李自标心中也自忐忑,担心万一金简按捺不住,真的对自己动起手来,那时候自己十条命都保不住了。也只好向马戛尔尼翻译,说清朝从无此例,不可能贸然接受这等条件。马戛尔尼看起来也是强按怒气,简单说了几句,鞠了个躬,竟是准备离去。
李自标译道:“马戛尔尼大人说,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如此仓猝决定,想先告退了。”金简巴不得他这样说,只摆摆手,英吉利使团一行便即离开。金简犹自气愤,示意阮元等先行离开,阮元也是走出小园十余步,才听到金简又一声怒吼:
“真是岂有此理!”
阮元回到正大光明殿广场时,之前注意那人已经不知去向,他也没有多想,看了一会儿仪器搭建,暂时也看不出什么,这日下午各人早早将次日事宜商议完毕,便回了寓所。
杨吉似乎早已等候在门外,见了阮元也笑道:“伯元回来啦?那英吉利使团,今天我还真看了几眼,不就是脸、眼睛和衣服不太一样嘛?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