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次廓尔喀战争,乾隆认为,之前的《西藏善后章程》只有十三条,不足以应对西藏的变化,因此之后又详加集议,这一日,新的《藏内善后章程》拟定完毕,共二十九条。乾隆让和珅、福康安、孙士毅一一看过了,道:“先前西藏、蒙古活佛转世之法,流弊甚多,今日朕定此金瓶掣签之法,自当大公至正,但凡转世,皆系天数,非人力可以干预其中了,你等可还有异议?”
(注:所谓“金瓶掣签”,是清代起应对藏传佛教转世灵童的选举方式,即预先准备皇帝特赐金瓶,将可能成为“转世灵童”的孩童姓名写于签中,放入金瓶之内,所抽出的即为新任活佛,即使所寻灵童只有一人,也应准备另一空签,如抽到空签,则应另寻灵童。至本文完成之时,此规定依然有效。)
三人看了,觉得此举并无不妥之处,更何况乾隆询问,向来只想着臣下奉旨去办,又哪里有异议可言?一时各自称是,眼看这番集议即将结束,却听福康安道:“皇上,臣斗胆,想保举一人为云南按察使,还望皇上允准。”他素来深受乾隆宠信,故而也有底气说出这番话来。
乾隆神色不变,道:“但说无妨。”
福康安道:“回皇上,臣听闻詹事阮元,文章典雅,精于学术,又兼其祖为朝廷参将,想来军务也自通晓。云南地处边陲,非文武两兼之人,不能为长吏。臣想着阮詹事已是三品,转为按察使并无不当,也可使其文武之才,得以施展,臣赤诚为公之心,还望皇上明鉴。”福康安之前乾隆万寿之时,即想着若是阮元真有才干,定要招致麾下。但彼时边事繁忙,万寿庆典之后不久他便离去,也未能向乾隆禀报。此时他已调任云贵总督,故而旧事重提,想着先把阮元安插到自己身边,之后再看他行事。他所提拔举荐多是武臣,与文官来往不多,是以也想着在文臣中扶植一二亲信,以巩固自己地位。
和珅听了,自也有些紧张,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当日四十大寿寿宴之上,福康安为何要对阮元出言试探,原来并非为了自己能用阮元,而故意放出风声。相反,他是想着让阮元和几方京中势力把关系全都搞僵,自己好混水摸鱼,从中取利。一时间也自觉惭愧,竟然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意,眼下也只好盼着乾隆回绝福康安,好给自己留下一丝希望了。看乾隆神色时,只见乾隆眼中略有疑惑之色,但这种神色转瞬即逝,之后仍是平湖一般的沉寂,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想法。
过得片刻,乾隆忽道:“福康安,你额娘现下身体如何?朕听丰绅济伦说起,你额娘已有一段时间起不来床了,可有此事?”丰绅济伦是福康安兄长福隆安之子,乾隆的外孙,故而得以与乾隆亲近。
福康安没想到乾隆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也一时支吾道:“回皇上,臣……奴才额娘年纪大了,这几日确有不适,但请皇上放心,奴才家中医药,现已齐备,想来额娘病情是不打紧的。”之前举荐乃是公事,故而福康安称“臣”,可这次说到家事,就只能依文臣例,称“奴才”了。
乾隆温言道:“既是如此,这些时日你先把朝中之事放一放,回家陪陪你额娘吧……当日傅恒健在之时,朕就听他说过,你额娘为人端正持重,有她操持家事,朕也好留着傅恒当差。你阿玛南征之际染了病,原是朕的不是。想来朕是对不起你们家的,此间章程商议已毕,便先在京城住下吧。”
眼看乾隆语气和缓,又是至亲之事,福康安自也不能再有异议。当然,这样一来,举荐阮元的事就要被耽搁了。而半月之后,福康安的母亲因年迈病重,撒手人寰,福康安也依了满俗,守丧百日,暂不能参议朝政。
乾隆眼看福康安家事处理完毕,又道:“孙士毅可另有要事?”
孙士毅道:“回皇上,廓尔喀战事,议功行赏、边军调度,均已办妥,只是臣另有一件小事,暂不能解,还望皇上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