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潮张学士当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心事很重,他从没见过秦德威用那样冷酷的口气对自己说话。
在他印象里的秦德威,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都是风轻云淡的,甚至是满不在乎的。
但今晚的秦德威,却亮出了另一种堪称为枭雄的嘴脸。
也许是从前的时候,秦德威从来没有站在过自己对立面的缘故?
最后张学士强迫自己想道:“我毕竟是他老师,他能把我怎样?”然后才勉强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及到次日,张学士很正常的来到翰林院上班,在柯亭与其他人聚讲了一个时辰,然后回到公房去。
上午时候,有旨意到各部院,五天后开特别朝会,与上次一样。
等到下午时分,张学士回家时,却见有十来个人堵在家门口,沉默的等待自己。
张学士定睛一看,发现这些人是自己门生,嘉靖十四年那一拨人。
有吴山、李矶、郭朴、赵贞吉、许谷等等,而且都是门生里比较出色、留在了翰林院工作的人。
“出了什么事情?”张学士疑惑的询问道,一大群门生聚众堵自己,定然是有问题发生了。
众人面面相觑后,还是赵贞吉出列行个礼,对张学士说:“听说老师打算在下次朝会时,面君进言,可有此事?”
他们怎么知道的?张学士愕然道:“确有此事。”
已升为修撰的赵贞吉便道:“我等特来请老师三思!”
张学士更愕然了,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准备的正义之举,不求门生全都理解和支持,怎么还全跑过来反对的?
难道大明新一代的士风士气,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想到这里,张学士忍不住怒道:“我要做什么,还需要你们来教导不成?”
另一个叫郭朴的编修也上前,很诚恳的对张学士说:“还请老师慎言慎行,勿要让吾辈门生蒙羞!”
张学士:“......”
他忽然感到,与学生们的对话似乎并不在一个频道上。
自己可是要直谏君王啊,怎么就成了让门生蒙羞?这三观还能更加不正吗?
“莫非秦德威对你们说过什么?”张学士猜到了问题的源头,“还有,你们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一干门生神色复杂的望着张学士,近乎哀求说:“老师!我们不想说!也不能说!”
张学士快气疯了,不想说也不能说是什么鬼?他张潮为人光明磊落,有何不可明言?
怎么今天这帮子门生说的话,他动辄听不懂?
赵贞吉苦苦劝道:“作为门生,不好教导老师什么,但道义所在,我等也不得不说几句。。
不求老师高风亮节,像多数人一样沉默就好,但不要进言了!”
张学士越听越不对劲,听到这里时突然顿悟了!
这些门生似乎误会了自己,都以为自己要学丰坊,逢迎媚上的支持称宗入庙。
所以他们才会说“蒙羞”,才会劝自己“三思”。
所以他们才会“不能说”也“不想说”,他们认为师长有过错,弟子门生也不好直言,所以只能遮遮掩掩。
张学士顿时就怒发冲冠,骂道:“秦德威这个混账东西!对你们究竟说了什么?”
许谷也赶紧劝道:“老师勿怪,秦板桥也是懂得为尊者讳,并没有明言什么!”
众门生也一起说:“老师放心,秦板桥只是让我们一起来劝阻老师,别的没有多说!”
张学士更愤怒了,秦德威肯定有蓄意暗示和误导,所以让大家都产生了误会!
他干脆直接明说:“老夫并没有迎合谄媚的意思!”
众门生一起恭敬的答话说:“是,是,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老师你就答应我等,不必向天子进言了吧?”
张学士有跳金水河的冲动,这事怎么就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