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行一有片刻的失神,他隐约意识到什么,就听到她说,“阿行,他来接我了。”
他抿唇不语,她却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谢长绝来接我了。”
时间像是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他们从固镇回来,就再也没有提到过的名字,再次被她念出来,仿佛只隔了短暂的呼吸般。
他自欺欺人的以为她忘记了那个人,没有想到她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卓行一默默的流泪,他本不想哭的,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
陆心水絮絮叨叨的说,“阿行,这辈子我不亏欠你,可是我亏欠了他。我要去找他了,这些天我总是能梦到他,梦到他在等我,所以之前我说的那些,答应你来世陪你的话,是骗你的,你莫要怪我。我成全了你,你愿意成全我吗?”
她失声笑出来,时间磨平了所有,包括她的性子,也变得柔软温和。
她以前怪过命运,怪过世事,可现在什么都不怪了,她的男孩子来接她走,她便原谅了所有。
去哪里不重要,有没有来世不重要,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做人做鬼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辈子没有答应他,是因为无法原谅。
可她将下辈子许给他,是因为还在深爱。
陆心水去世的时候很平静,她早上的时候喝了最喜欢的粥,换上了最喜欢的衣服。
卓行一在她身边,说着两个人初遇时候的趣事,逗得她频频发笑。
她交代了她的后事如何操办,之后像往常一样,在午休的时候,平静安详的离开。
卓行一派人去王府报丧,之后所有的后事,都是亲自操办的,坚决不假他人之手。
陆心水下葬之后的隔天清晨,他穿的体面,独自来到了她的坟前。
他席地而坐,缓缓打开拎来的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封信。
信封泛黄,边角翘起,很显然有打开过的痕迹。
“阿芷,在固镇的时候,我遇到了谢长绝。”卓行一叹了口气,低声呢喃,“他那时候打扮的很讲究,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也穿了那件你曾夸过的好看的月白色长衫,他说他要回卜东山,交给了我这封信,说是……”他顿了顿,“说让我这辈子都不要交给你,在你死后再烧给你。”
“当时我觉得好奇,但没有多说,作为情敌中的获胜者,我自认胸襟宽广,答应了下来。但很抱歉,这封信我还是拆开看了,就在前些年的时候。”卓行一抿唇,提起那些事对他而言,更像是种艰难痛苦的修行,“在我听到你睡梦中叫他名字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嫉妒心,抱歉…可我心想,你应该会原谅我的,毕竟…没有刻骨的爱,哪来刻骨的恨,阿芷,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
上了年纪的男人,还隐约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姿,即便无声落泪,也有种动人的脆弱感。
他用食指将眼泪擦去,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委屈,阿芷,你未免欺负我欺负的太狠了些。可是,可是就算明知道是这样,我还是,还是无法怪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命运的这些捉弄,你和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一世……终究是我偷来的幸福。”
“你说下辈子不再找我,那我就祝你,下辈子能够得偿所愿吧。”
卓行一将这封信点燃,隆冬的白雪,厚厚的铺了满地,像极了他们成婚当天的素白色世界,而那跳动的火苗,又像是他初见她时,短暂的惊鸿一瞥,自此星火燎原,山野乡间,碧水蓝天,他整个世界都燃烧着浓烈的爱火,至死不休。
光秃秃的树干上压着厚重的雪,呼啸的北风吹来,卷起漫天飞雪,那霸道潇洒的字迹,逐渐化成了灰。
“阿芷,
见字如晤。
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子里,我都在想,要是从一开始我们不是那样的遇见,结局会不会完全不一样?我不是那个“被母亲欺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