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意再回楚府的时候,许逸申也跟着过来。
自从楚宁去世之后,只有在逢年过节时,他才会来拜访阿婆。
先前的时候,他过来并不受待见,遭几次冷眼后,再提到楚府便有些怵气。
令氏作为当家主母,人是温婉的,对待这位姑爷,称得上客气。
阿婆昏睡过去,许逸申沉默的在房间里待了半刻钟,与令氏讨论了下病情。
他斯文的脸上镀上层阴霾,离开的时候,特意又把许知意叫道跟前。
“好好照顾阿婆。”他叹了口气道:“还有你弟弟,他对阿婆感情深厚,你多留意留意他,你要记得劝说他,来日阿婆离世后,让他跟着你回许府。你与他要好好相处,他是弟弟,凡事记得多谦让容忍些。”
许逸申想把许邕接回家不是一天两天,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总养在外面说不过去。
许知意面无表情的听完他的话,平静的点了点头。
阿婆病情的加重,对许邕来说,的确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他的眼睛连日来都是肿着的,每天天还不亮就拄拐来到阿婆房间守着,虽然瘸了一条腿,行走不大方便,但只要阿婆醒来,有什么要求,他基本上都是随叫随到,亲力亲为,除了吃饭如厕之外,基本一整天都会泡在阿婆身边,直到晚上睡觉。
有时候也不讲究,好几次许知意过来时,都看到他趴在床边睡着,眼角都是湿的。
小小的少年,从出生起,就一直在失去,所以才试图抓住任何能够抓住的东西,以为这样就可以挽留住心心念念的所有,可现实与命运是残酷的,从来不会因为你的不舍,而对你格外开恩。
天气越来越冷,许知意换上了厚衣,这天早上起来,发现窗户外面居然落了霜花。
日头出来的晚,夜幕朦胧昏沉,屋檐下的灯笼,幽幽的散发出暖黄色的光。
晶莹的白色霜花生在窗户上,许知意凑近了看,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出口热气,霜花就融化了。
她紧了紧衣领,隐隐往脖子里面钻的寒意,似乎少了些。
许知意这半个月来的行程,日复一日的相似。
早起收拾妥当后,就会到阿婆的屋子去,她近来精神好许多,偶尔会清醒。
大夫说有可能是回光返照,被许邕阴沉着脸发了顿脾气,许知意却知道,大夫没说错。
她知道许邕在担心害怕什么,少年不敢接受真相,所以故作凶狠来伪装自己。
阿婆的日子没几天了,府上的人心里都清楚,所以气氛一日比一日低迷。
许知意到屋子里的时候,许邕已经在了。
他不知几时来的,或许压根昨晚就没回去,因为她离开前,他还没走。
她的动静不算大,还是惹得他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眼睛只睁开一只,脸上写满惺忪。
“回去睡会儿去。”许知意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说道:“一晚上这么个姿势,身子不僵吗?”
许邕没回话,悄悄活动下腿,那种麻痹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他捞起一旁的拐杖,熟练的架在手臂下,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许知意瞥了眼,又抿了口凉透的茶水。
阿婆还在睡着,睡颜安详的叫她心生紧张,她忽然漏了拍呼吸,反应过来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胸口。
呼——
还好,还有起伏。
许知意觉得屋子里面有点冷,思考着要找大舅母令氏说一下提前生炭盆的事情。
毕竟阿婆上了年纪又生了病,现在身体虚弱,自然要比寻常时候提早保暖。
没过多久,楚梨就过来了,见到她问许邕去哪,许知意猜测道说是回屋睡觉去了,两个人便沉默的和往常一样,看书的看书,发呆的发呆。
楚梨托腮靠在桌旁,突然喃喃自语的道:“你说我阿爹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