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的底蕴更加深厚,能够提前十余年布局宫中勾连刘保这样的大太监便是明证。再加上军中强大的人脉,包括南境实质上处于裴越的控制之下,他这番回京看似八面来风实则稳如大山。 除非是那些反对他的人说动刘贤,以玉石俱焚的决绝手段将他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但裴越不相信刘贤会这样做,至少眼下不会。 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天子从一个愚鲁的皇子逐渐成长,而且对于利弊的判断近乎于本能,或者说是源自于开平帝的优秀基因。刘贤某些方面的特质令人惊讶,比如多年前那场刺杀案,他宁愿舍弃亲王之爵也要替平阳公主顶罪,这才是裴越放下恩怨支持他争储的真实原因。 只不过刘贤在他看来还是不够老练,特别是在朝政的处理上,没想到如今能听到他提出一个直指核心的问题。 一念及此,裴越委婉地说道:“陛下,南周君臣难道看不到这一点?可无论庆元帝还是首辅徐徽言,连清丈田亩都无法做到。因为他们派去处理这些事的人,便是鱼肉百姓的权贵阶层,不是每个人都有敢于朝自己动刀的勇气和决心。” 刘贤点点头,轻叹道:“那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裴越道:“陛下,如今大梁还远远没有接近那个阶段,而且这次收复南境获得九州之地,战后其实是地多人少,需要迁移一些百姓去往南方。” 刘贤不好意思地笑笑,诚恳地道:“当初你对朕说过,大梁的盛世一定会到来,可朕不希望盛世太短,百余年间又变成如今南朝的模样。还请裴卿直言,究竟要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裴越沉默良久,徐徐道:“陛下,这个问题太复杂太艰深,臣也只是想到一些皮毛。虽说一个清廉高效的朝廷不可缺少,但肃清吏治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不过臣读过林忠武公的遗稿,从他的构想中得到一些灵感,或许对于解法有所裨益。” 刘贤眼神愈发明亮:“快快说来。” 裴越凝望着他的目光,沉静地说道:“陛下肯定知道,历代君王崇尚制衡之术,一旦失衡就会动乱朝纲。由小及大,其实治理天下也是同样的道理。方才臣说过,南周的困境在于权贵阶层掌握了绝对的权力,从上到下的改革无力推行,只能从外面打破或者底层发起大规模的抗争。” 刘贤对这个问题显然有过深入的思考,沉吟道:“但你方才说过,敢于朝自身动刀的人终究只是极少数。” 裴越从容地道:“陛下,如今一亩良田产出的粮食只够养活一个人,但如果产量增加一倍呢?即便是田地数量不变,成倍增加的粮食也能极大延缓最基本的吃饭问题,实际上朝廷还可以想一些法子增加耕地。先帝所言没错,农业是王朝的根基,只要先解决这个问题便可以让一部分人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投身于手工业和商贸之中。” 他顿了一顿,微笑道:“如今南北合流百废待兴,正是方兴未艾之时,财富的流通或能催生出一批新的势力阶层。这人间许多事无法靠强权改变,祈求上苍风调雨顺最终只会变成一潭死水,唯有引活水入局才能赢得生机。” 刘贤若有所思地道:“朕明白了。” 这是一个极其宏大的命题,三言两语显然无法真正解决,君臣二人越聊越深入。 不知不觉间,两人面前的酒壶皆已空空如也。 在谈话将要结束的时候,刘贤忽然沉默了一段时间,满含深意地看着裴越问道:“裴卿,关于你先前讲的那个故事,朕心里其实有个疑问。” 裴越平静地道:“陛下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