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被带下去之后,承天殿内出现一阵萧瑟的沉寂。 崔护那句话如利刃扎进裴云的苦胆里,彻底剥离他满身的清贵书卷气,留下一具令人不齿浸泡在黑暗中的身躯。裴越不需要画蛇添足,不论最后裴云能否脱罪,此人的官场生涯已经宣告终结。 裴越本就打算这次回京之后解决一些往日恩怨,自然包括裴云这个隐藏的祸害。相较于早已成为废物的裴戎和越来越成熟的裴城,裴云一旦起势将会带来非常大的威胁。像他这样的清贵文臣极擅虚饰自身,又具备蛊惑人心的口才,假以时日必然能给自己编织出一层耀眼的光环。 没想到开平帝突然打起裴家的主意,好在裴越这些年早已构建出自身的势力,像崔护这样的底牌不是第一个,也绝非最后一个。 但是裴越不觉得自己赢了。 他抬头看向一脸深沉的开平帝,想来这位陛下心中一定很愤怒,甚至是非常失望。 裂痕一旦产生,再想修复就会很难。 关键在于裴越不可能忍受再让裴戎之流骑在自己的头上,更何况当初裴云接连算计他和裴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天是新仇旧恨一起算而已。 开平帝想用裴家完成造势的最后一环,裴越便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一脚踩得裴云永世不得翻身,同时让旁人再度注意到裴戎曾经造的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决定一等国侯的婚姻大事? 君臣之争的第一回合以裴越的胜利告终,但是皇帝会接受这个结果吗? 朝堂上的人精自然看得清局势,所以没有人站出来帮裴云求情,也没有人趁机落井下石。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朝争,今天从始至终都是裴家兄弟二人的戏码,顶多再算上旁边装傻充愣的西宁伯崔护。 开平帝望着裴越俊逸面容上平静的神态,眼中不禁泛起一抹嘲讽,淡淡道:「既然你早就知道裴云品行不端,为何之前不肯告诉朕?」 裴越垂下眼帘,坦荡地答道:「回陛下,臣只是怀疑,并无确凿的证据。」 开平帝冷笑道:「崔护的话不是证据?」 身强体壮的西宁伯缩了缩脖子,似乎大殿里的空气格外寒冷。 裴越依旧沉稳地应道:「陛下,臣从西宁伯口中得知这件事后,一直想要调查清楚,毕竟单凭他的证词还不够,但是臣一直没有时间去做。」 开平帝眯起双眼问道:「是没有时间去查,还是准备后发制人?」 裴越抬眼迎着皇帝冷峻的目光,略显无奈地说道:「陛下,臣去了南边啊。」 蓦然风雪消散。 开平帝嘴角的冷笑渐渐消失,看着裴越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委屈之色,他不由得想起很多往事。 横断山里的厮杀,西境边关的铁血,太液池畔的许诺,御书房中的对答,他看着裴越崛起于青萍之末,从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成长为荡平外敌的帅才。 曾几何时,他独坐于深宫一隅,翻着千里之外送来的战报,为裴越取得的胜果击节赞叹,又无数次在吴贵妃面前感慨,这是他慧眼选中的英才,将来可以留给后继之君做辅弼之臣。 岁月荏苒,风雨几度。 最开始他只是想利用裴越查出跟当年陈家有关系的人,后来又想借助裴越和谷梁的关系进一步调整军中格局,直至彻底解决从立国时一直遗留下来的军头问题。在去兴梁府寰丘坛祭天求雨之前,他都坚持着过河拆桥鸟尽弓藏的态度。 或许是后来四皇子谋逆案中,裴越的一举一动彻底打动了他。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