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眨了眨眼,对方还是那个细皮嫩肉的贵公子。
从他意味深长地微笑来看,方才那一瞬的面孔是故意展示给李顺看的。
这是在挑衅他么?
还是说,故意路出马脚来,想引诱李顺上钩?
总之,不管阮小龙打的什么算盘,李顺几人还是得在牢房里蹲上一阵子了。
负责看守的狱卒由两个增加到了四个。
这沙棘县府衙的牢房平日空空荡荡,狱卒几乎等同于闲职,但今晚这几个人却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瞌睡,都在交头接耳地商量捣鼓着什么。
“哎哎老方,用我这个法儿,我奶奶教我的,管灵!”
“我跟你们说,甭管他什么死人还是妖精,咱去杀条黑狗,这黑狗血往那一放,什么东西都不敢过来了!”
……
一聊起这些莫名其妙的“治鬼偏方”,这些人脸上就洋溢出一股莫名的兴奋劲儿,似乎连恐惧也随之消退了许多。
不大会儿功夫,几个狱卒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大盆乌黑腥臭的狗血,摆到几人的牢门前。
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又从家里拎过来小半袋面粉,沿着墙角挨着撒出一条白线。
“我奶奶说了,这面粉洒在泥地上,可以阻挡阴气之物,画条线,他们就过不来了。”
当然在李顺看来,这不过是纯纯的糟践粮食而已。
几个狱卒在外面战战兢兢地捣鼓闹腾了一整夜,李顺一面嫌吵,一面又实在受不了那狗血的异味,一夜都没怎么合眼。
天亮之后,牢房外愈发吵嚷起来。
“哎!你们放心吧!这方圆百里,捉妖请神之事没有比我黄老婆子更拿手的了!”
“是是是,黄半仙您快里边请里边请!”
说着,一群差人迎进来一个说话咋咋呼呼的老婆子,着装十分怪异。
要问有多怪异,那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老太婆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两颊涂着圆圆的腮黄,塌鼻子下一张让人不得不注意的“烈焰红唇”。
而且居然梳着只有娃娃才扎的两个“团子头”,身披黄底白条的一身道服,袖子宽大到往上翻好几圈才能抻出手来。
李顺一眼就看出,这明显是男人的衣服样式,故而穿在她身上才如此不协调。
她左手执一柄拂尘,右手叮叮当当摇着摄魂铃,肩上还扛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布袋。
身后几个差役七手八脚地跟着扛进来一只幡旗。
幡旗上用篆文竖写两行小子,右边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左边是“消灾赐福心诚则灵。”
那黄半仙进门看到地上的狗血,立马捏起鼻子尖叫着往回走——
“你们这是瞎胡闹啊!赶紧把那玩意给我弄走!哎哟哎哟熏死我了!”
衙役中班头模样的人勃然大怒,“这谁干的!赶紧给我弄走!”
那四个狱卒只得灰溜溜地将狗血抬走。
李顺也耸耸鼻尖,总算是呼吸通畅了。
少顷,黄半仙回到牢房,先是在外面来回踱步,罢了点头说一句,“嗯,此地确实有妖邪作祟!”
接着便打开布包,从中拿出一张毛毡铺在地上,其上画着阴阳五行八卦图,与李顺先前在阮从衡目中看到的并无区别。
黄半仙单抬起食指来,沾了点口水,闭起眼,笔直伸出去的胳膊一会儿左摆一会儿右摆,像是在测风向。
身后的衙役们大气不敢穿,目光齐齐跟随着黄半仙的手势移动。
手指向李顺三人的时候,她大喝一声:“有了!”
身后众人跟着一惊,不禁啧啧称赞:“不愧是半仙,不用眼看都能知道妖精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