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师闻言细月长眉轻挑,十分得趣。
他这个问题倒是直中圆心。
她神色漠漠,很是风轻云淡地笑了:“那就当作,以一界的生灵与我陪葬吧。”
人死如灯灭,她如何管得了生后事呢。
澹雅猛然一震,神色惨灰。
“便无其它办法了?”
“你觉得有吗?连如今这个局面,都还是我苦心钻研,精心策谋下的结果,试问普天之下,有谁能够抵挡得了魔神的屠戮?”
澹雅彻底失色了。
这时,另一道平稳却又虚弱的声音传来:“顾檀越,你杀夫证道飞升上界,不顾一切变强,是为了什么?”
她静睨向问话者,瞳仁转深,静默片刻,淡声道:“独善其身。”
“阿弥陀佛,顾檀越之心,深如渊海,贫僧一直都如雾里看花,难以参透,但唯有一事……”
不知何时醒来的澄泓正由陆子吟搀扶,他抬起头来,斩钉截铁道:“你行事向来稳妥,取舍也果断决绝,灭世是你权衡利弊之下的决定,但绝不会是你唯一的方法。”
顾君师面无表情,令人揣测不出澄泓说的这番话究竟对与不对。
是这样吗?
无论是正派、反派,人修还是妖修等,都翘首以盼着顾君师的回答。
时间流逝如三千流雪,逸洒静谧。
在几近煎熬的等待中,她才无谓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如同重锤一击,狠狠砸在他们的脑袋上。
那又如何?
“别与这个魔头说了,她与魔神皆为同一类人,丧心病狂!”汝兰指着顾君师气极骂道:“你有本事就杀了魔神,凭什么要拿我们的命来牺牲,你问过我们愿意吗?”
这话叫顾君师听了,她有那么片刻神色清冷。
“我本不该在这里,我也本不愿意成为天道的棋子,祂可曾问过我,祂的天下苍生需要人来牺牲保全,又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为之牺牲?”顾君师茫然望天片刻,然后破颜一笑:“祂不如我愿,我又为何要如你们愿?也不过就是一强压一强,孰弱孰为牛羊任屠任宰。”…
无上府的人都怔住了。
他们震惊地看向顾君师:“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你破坏了一切,你杀了救世的天道之子,你害了吾主,如今取而代之,还在此污蔑天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那么大道无情诀,你们可曾听过?”
这五个字,好似一下就将无上府的人拉回了最初遵循命运伊始的时候。
杀妻证道。
顾氏一族。
他们神情瞬间慌张惶然起来。
“无上府,你们并不无辜,所有的一切,是天道布局,也是由你们疯狂的野心开始,我不死,死的自然就该是六绛浮生与你们。”
无上府闻言,只觉得全身都要被冻僵了,连呼吸都快停止。
人皇上前,他身上鬼气阴翳,自然也惧怕“清雪”靠近。
他承受着冰霜侵骨,寒冷无比的痛苦,移站在澹雅的前面,与顾君师对峙。
面对如今一界之主的顾君师,他瞳仁扩张,眼底充满了陌生感。
“你非要这么做?”
对于人皇,顾君师难得颦了颦眉,坦诚道:“我只找得到要这么做的理由,却找不到不这么做的理由,不如你替我想一个?”
没有了演戏、没有了伪装,真实的顾君师就像与真善美全然相反的一个人,她城府极深,既霸道又唯我独尊,拥有极度复杂又深沉的性格。
她可以前一秒与人为善,也可以眨眼之间就站在世界的对立面。
救与不救,放与不放,杀与不杀,全在她一念之间。
人皇气窒,他深吸一口气,想曾经他这么一个令世人闻风丧胆、闻声色变的存在,如今在她的面前,都好似变得软弱有人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