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那泥盆破口处还稀稀拉拉地往下掉着碎屑,引起一阵阵轻微响动来,让在场众人心口也跟着猛跳。
太守姑母是何许人。
从这几日的情境来看,刘著对他这姑母千依百顺言听计从。这里面肯定不止是辈分这么简单。众人虽不知其中有什么具体的道理,但大抵都与他拢来的这一群兵士有关。
刘著之前做了那么多年的懦弱太守,如今腰板挺得笔直,自然也是全仰赖这么个小娘子。明面上刘著握着实权,实际上她才是幕后之人。
然而这姑母颇是喜爱享乐受人奉迎。如今在她面前最得脸的人,弄了这个雕文刻镂的盆子给她,她又为了这么个盆子招了满城的显贵前来赏玩,琢磨起来无非就是与那些纨绔子们讨美人欢心的心境相同罢了。
贵重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上面附带的面子和私心。
可就在众目睽睽的场面上,把人家的面子和私心给砸了,换谁都下不来这个台。
众人心里这般想着,更是无人出来打圆场,眼睛也不知道放到何处,不敢看太守姑母,更不能看华举子,只好一起盯着这个破盆。
一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酗酒闲汉,还是主家自己请来的,如何处置他们自然客随主便,不跟着参合。
那华举子也吓懵了,酒醒了大半,一个劲地嘟囔着:“我没想着这东西顶这么薄。”
一边说着还一边求助似的往周围看,但谁也不敢与他对上视线。
做工的李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明显是有怒意,还掺杂着一些不知道什么意味的表情。
静了片刻,太守姑母终于开口说道:“你得给我个说法。”
这话自然是对华举子说的,一言既出,众人齐刷刷的朝太守姑母看去。只见这小娘子面上不怒不笑,可偏就这份冷淡却让人看着心里不安。
这般境地下,那华举子竟也没有全然失了胆气,干脆一只手扶着盆边,小声回道:“这东西不禁碰,我就试试它厚薄,谁成想就破了,我给贵人赔个礼,值多少价钱我自赔付出来。”
他这一句狡辩终于引出了周围人的喧闹。
“没轻没重的东西,这也是你能碰得的?”
“雕得如此精细的盎盆,搭上你这条命也赔不起。”
“还站着,赶紧跪下赔罪。”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言语里将他好一通斥骂,华举子听着不言不语,反倒自己的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温故身子往后靠了靠,扬扬手,原本立在最外侧的带刀家丁上来了十余个,往这十字街口中间的空地上一站,各个面上都凶神恶煞。
“各位都回去坐吧。”温故又说一句。
众人知道后面没他们的事,有些径直回到座上,而有些还对着华举子甩甩手,哼上一声。没半刻,街中间就只剩下一人一盆立在那里。
场面清静了,温故便说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个想要体面也有胆色的,与我说说你是何人。”
华举子闻言,干脆回道:“在下华季,安平人士,躲兵祸来的潼城,读了许多年书,可背井离乡盘缠用尽,眼见着前路无望,又觉得太守治下的潼城颇为安逸,暂且混在酒肆里交些诗书朋友,寥作慰藉。今闻得太守姑母设宴,不分贵贱不论门第,便来凑个热闹。”
他此言一出,在场诸位鄙夷也好嫌弃也罢都暂且不提,温故只是点点头,又道:“听人叫你华举子,身上可有功名?”
华季便道:“孑然一身并无功名,这般称呼是朋友们玩笑的浑话。”
既无功名,那太守姑母要他自此失了行踪也好,找个罪名处置了也罢,都没什么后顾之忧。这种事杨万堂在时大家见得多了,便也大概知道了他的下场。
温故没着急说话,先让李寻给她再满一杯酒,饮过之后才缓缓说道:“我方才说过,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