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这话文良是不信的,不过大小姐既然现在不愿意讲,他也就可以不问。
铤而走险到了这一步,顶多算是走了半程,这半程未出纰漏不会只是偶然这么简单。
等梁州军安稳下来,再细问也不迟,先顾当下。
文良叫人进来,把屋里的尸体一个一个拖了出去。
杨万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生前显贵,死后却要和家丁们躺在一堆儿。
外面春雨未停,天还是一片阴翳。厅中的烛火似乎也暗了几分,血腥气并没有因为尸体都被拖了出去而消散,倒显得多了几分诡异。
忙完了这些,温故才看向柳氏,好像刚刚才把她想起来一样。
柳氏本来被吓坏了,一直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坐着,见温故看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椅子上挪下来,像杨万堂一样跪爬着到温故脚边,怕遭了她的厌恶,也不敢用手抓她,只是这么伏在地上。颤声求道:“温大小姐,我不知道他们的事,他们从来都是瞒着我,就算告诉我,我也不敢说话啊。”
柳氏不知道温故心里想的,生死面前乱了分寸,言语都不清了。
温故眼中有一刻失神,她在过去的循环往复当中已经确定了弟弟的死讯。可这次毕竟不一样,她有能力改变梁州军的命运了。
温故不说话,柳氏也一动都不敢动。
“你家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潼城的?”温故的声音很轻,但柳氏听得一清二楚。
柳氏急忙道:“半个月前,对,是二月十九!”
柳氏说完也不敢抬头,过了好半天,又听温故问道:“那时候,我弟弟还在吗?”
柳氏一惊,温家大小姐这句话问过了杨老爷,问过了顾大娘子,他们都死了,现在又问到了自己头上。柳氏伏在地上呜咽着,一个字都不敢说。
温故的语气里似乎听不出愠怒的情绪:“你尽管说。”
柳氏一咬牙,“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言语裹着哭声一起涌了出来:“小公子,在我们公子出发前两天,已经……已经……”
柳氏始终不敢说出那个字,只是不住地磕头。
“文叔,我看信那日是初几?”温故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文良想了想,低声答道:“三月初一。”
“怎么都来不及的。”温故轻声念叨了一句。
自己活了下来,梁州军活了下来,可她弟弟活不过来了。
温故的希望在最开始几次的循环中已经消磨殆尽了,此时不过是对变数存着一丝侥幸,虽然伤心但也没有再悲痛欲绝了。
温故让知夏把柳氏扶起来:“你没有子女,以后要如何度日?”
柳氏被问得一愣,哭道:“我可以浆洗,我也能做针线,那顾氏从来都只把我当粗使丫鬟用,这些我都会,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能做。”
柳氏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温故并不关心,她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是啊,能活着就好。”温故叹了口气,“我要把这宅子修一修,你不怕的话,就还在这里住下吧。”
……
此时,潼城西郊。
一队车马正在小路上缓缓而行,潼城太守刘著带着亲眷家仆百来人压着二十余辆马车向西而去。马车被一层层的油布盖着,生怕人瞧见里面的物件,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这是带着家产举家迁居。
颇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
刘著得意洋洋地坐在高头大马上,随着坐骑的颠簸晃着身子,走了一天,他脸上丝毫不见疲态,甚至还有些兴奋。
虽说是在潼城做了几年太守,可他是日日在杨万堂鼻子底下讨生活,如履薄冰,反倒不如这会自在。
这哪是逃难啊,这是朝着霁月光风之处前行。
“老爷,亏了您高瞻远瞩,提前在雍州置了宅子,不然这日子,我们往哪逃都不知道。”管家凑上来,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