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G城下了七月里来最大的一场雨。
沈知然驱车前往锦泰榕园,从医院到目的地,半个小时的车程,车在即将抵达别墅区域的那一刻,沈知然的脚尖却缓缓踩上了刹车,车慢慢地滑停,在距离别墅大门大约百米的地方缓缓停下,车便隐匿在了大路边的树荫下方。
舒心也在车上,沈知然问她要车钥匙时她便跟了过来,大晚上地让沈知然一个人回来,她终究是不放心。
眼看着马上就要抵达别墅大门,车却突然被沈知然踩落刹车停下,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舒心将目光转向了开车的沈知然。
今晚上的雨很大,还伴有风,路边的树被吹得歪歪倒倒,在车窗玻璃上投下了枝叶凌乱的影子。
车停在路边,在从路口拐外过来之前就早早熄灭了灯,此刻停下来悄然无声。
舒心不知道沈知然在想什么,车停下来后她也没有要立刻下车的意思,只是坐在熄了火的车里,抬眼,目光看向了车前方的某个位置。
就在车停下来的正前方,差不多一百米的位置,有人撑着一把伞正吃力地站在路灯下,风起的雨夜里,那把伞就像是大海里颠簸的小船,根本挡不了什么风雨,反而在波涛汹涌中越发艰难。
沈知然的左手一把摁住了车门的开关,想要开门的那一瞬她的手却堪堪地僵停下来,下一秒一声轻笑似有似无地溢出,摁在车门开关的手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伸手在兜里掏了一盒烟出来。
蓝色的火焰燃起,烟雾幽幽升腾,白烟在车厢里渐渐弥漫开来,她始终看着前方,透过白色的烟雾望着那边,干涸的唇瓣轻轻掀了掀。
“我从小就知道,我父亲重男轻女,我母亲性格懦弱,因为生了我是个女儿,第二胎第三胎总想要个男孩儿,她固执以为只要有了个儿子,父亲就会对她另眼相看!”
“只是她这辈子命不好,生下我之后,第二胎第三胎在还没有生下来之前就检查出了依然是女儿,她堕胎后身体便越来越差,人老珠黄不说时不时还要往医院跑,常年都在吃药调理!”
沈知然说道这里唇角一扯,眼底掀起了一丝嘲弄,“我父亲沈怀远是教师,而且还是评过级的优秀教师,很多年前他从M市调职到G城的清流中学任教,因为他的关系我才进了清流中学!”
“他也很有能耐,在清流中学不到两年就高升了,你知道他高升到哪个位置吗?”沈知然笑着问舒心。
舒心摇摇头,沈知然笑了一声,“他当上了清流中学的副校长!”
舒心微怔,清流中学可是G城最好的中学,撇开它的硬件设施和师资力量不说,传闻还是G城几大家族联合控股的贵族学校,这样的学校想要进去读书就很难了,更别说是一个从外地调来不到两年便高升到副校长职位上的普通教师。
“那是我刚离开清流中学后发生的事情,那一年我被我母亲送去了美国,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些年我一直在美国,我母亲就留在了G城,我以为她离婚后就是一个人住,怕她担心,怕她寂寞,我在国外很努力地适应,很努力地忙碌,很努力地赚钱,想着等我攒够了钱回来带着她享福!”
舒心听到这里默了默,沈知然用‘很努力’三个字概括了她在美国那几年的生活状态,之前在应聘职员的时候有一次沈知然挑到一份简历,看着上面写着英语过了八级,当时的表情既震惊又羡慕,后来还笑着说我连英语四级都没过。
她说她以前英语成绩很差,口语尤其差,她说她刚到美国的时候有长达三个月的时间开不了口,说不出话,陌生的国度,一个人,语言不通,她是怎么过来的?
沈知然手里的烟抽了一半,燃完的烟灰被她抖落了在了一张纸巾上,目光再次看向了不远处的站在路灯下的女人,眼底卷起了一股无力的难过。
“我很想让她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