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只看见一身湖绿长裙,一双眼睛。这个人多大年纪,长得好不好看,一切都没有看清。王宵猎只看见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很奇怪。一切都平平无奇,但在王宵猎的眼里,就好似天上明亮的星星。
只是一个愣神间,身影转过了竹林,到了另一边,看不见了。
王宵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抬头去看。就只见两个女使撑着油纸伞,在那里低头轻笑。看着她们说说笑笑,转过竹林,消失在了雨幕中。
傻傻地看着竹林的方向,王宵猎的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就像隔了千年万年,遇到了自己熟悉的人,或者自己熟悉的事。这种感觉很奇怪,好似很熟悉,却又说不明白。就像自己孩子的时候,在村后的路上看见一个美丽的城里女孩,心中所生出的向往。就像自己上学的时候,树篱的后面,一个小女孩高高抬起腿,一步一步,说自己要踏遍这个世界所有美丽的地方。就像下雨的傍晚,一个小女孩站在大树的下面,嘤嘤哭泣。就像考试之后,美丽的女孩考不好,懊恼地撕卷子。
这种感觉,是多少年之后,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子,只记得一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突然回来了。然而王宵猎不管怎么想,都记不起从前。
知客过来,双手合十:“施主,院子里已经收拾好了。雨渐渐大了,可以进去歇息。”
王宵猎道一声谢。忍不住道:“适才见有人从这里经过。知客,今日寺里还有其他客人?”
知客道:“本寺甚大,日常里都是有客人的。住在附近的,是曾士曹家人。”
见王宵猎的神情还是很疑惑。知客又道:“曾舍人肇之孙曾悟,是宣和年间进士,靖康时为亳州士曹。被金人所俘,宁死不屈,一家皆被害。直到去年,有其弟曾惇到毫州寻其尸骨,欲迎回乡安葬。不想金人渡江,肆虐江西,一时之间回不了家乡,便在本寺暂住下来。”
曾肇是曾巩的弟弟,曾经三次任中书舍人。后来因为曾布的牵连,被外贬而死。南丰曾家是此时的名门望族,虽然因为变法多被牵连,依然名满天下。
王宵猎想了想,问道:“亳州到江西,为何到襄阳来?”
知客道:“这几年两淮太乱,到处是叛军乱匪,他们走的小心。再者,曾惇的祖母魏夫人是襄阳邓城人,到这里有亲可托。”
王宵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曾惇是曾布的孙子,也是曾悟的堂弟。他的祖母魏玩,为宋朝著名的女词人之一,人称魏夫人。魏夫人本是邓城人,曾惇到襄阳来,有亲戚可以投靠。
曾悟的母亲,是苏辙的第五女,他是苏辙的外孙。这些世家大族,富贵之家,亲戚连亲戚,本来就是常见的事。文坛上的名人,有的本是亲戚,有的成名后结成亲戚。
本来王宵猎想问问刚才过去的是谁,想了想,终是唐突,没有多问。
到了院子里,换了衣服,王宵猎到厅里与陈与义说些闲话。正说话间,一个士卒进来,向王宵猎行礼道:“禀防御,外面有一个曾官人求见。”
王宵猎看看陈与义。道:“请官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进来。向王宵猎行礼:“在下南丰曾家子弟曾惇,见过防御。”
王宵猎道:“进来之前,刚才听知客僧讲,你迎兄长尸骸,一时耽误在这里。我与参议说,一会若是方便,前去拜访呢。”
“岂敢!岂敢!”曾惇连连行礼,面色却缓和很多。从曾巩一代起,曾家连出进士,名满天下。虽然后来因为曾布是改革派,曾家受到牵连,却依然是天下一等望族。王宵猎出身于寒门阶层,对于这等望族,应该心生向往,甚至巴结才是。
王宵猎吩咐落座,问曾惇:“不知官人前来,有何见教?”
曾惇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流落异乡,有家回不得,拱手道:“我堂兄悟原是亳州士曹,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