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行人踏入祠堂那破旧的大门, 一切嘈杂和恐怖都瞬间从身后褪去,这里依然杂草丛生,砖石上爬满了苔藓, 绿得发沉的颜色之中, 静静伫立在原地的建筑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古旧而腐朽, 被虫蛀出痕迹的木梁窗格像是爬满了锈,更像是死去良久的尸体。
这里连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停留在了很久之前。
黑洞洞的门扉中隐约飘来细细的歌谣, 轻柔而安详的哼唱断断续续。
姜此玉惊惶而震惊:“是....是凌云吗?”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看见那一幕, 但李凌云的确是被几个发疯似的人拖拽着拉走了,他们手上不乏有利器的。
走入那祠堂里, 一个孱弱的身影站在那一排排黑漆牌位前,似乎是在凝视着那些森严的木板上镌刻的名字。
看到那背影,姜此玉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 可是却依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还能是活人吗?
血液沁透了单薄的布料,在边缘滴答坠落的暗红,后背上整齐的破口显然是被利器刺入。
可是李凌云还站的好好的,任由自己脚边汇成血泊,她甚至还在轻轻的摇晃,嘴里轻轻哼着歌。
红红双目凌厉:“她不是活人。”
它笃定地说完, 李凌云就转过了身来,她先前一直像是个疯了傻了的女人, 对任何话任何人都没有回应, 可是现在,她仿佛又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清醒了过来,恢复了理智。
辛渺听见姜此玉瞬间往后倒退了两步,发出泣不成声的喘息。
站在她们面前的女人迎着光, 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惨白枯瘦的脸,眼珠黑得惊人,嘴角甚至微微带着一点笑容,眼下浮现出隐约的皱纹。
她很小心的用手捧着肚子,如同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但她的肚腹处,连带着衣衫,整个皮肉都像是被人拿刀绞烂翻卷了,残破的内脏和血块挂在上面,巨大的空洞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具小得惊人的婴儿尸骨,安然地躺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腐烂得只剩一点皮肉,被母亲的鲜血浸染得血淋淋的。
辛渺闻见很浓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因此而神经紧绷,随即,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你瞧,我的孩子又回来了。”
李凌云珍惜地捧着一肚子血肉淋漓,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她的表情是那么平和幸福,双眸之中闪动着水波般的光亮。
看着那样一张脸,姜此玉忽然意识到,起码现在,李凌云是清醒的。
“你不要害怕,现在是老天爷在给我公道,给我的孩子公道,这里的人都该死,他们才是恶鬼,你看看他们干的事,你看到了吗?”
李凌云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红红看着她叹了口气:“此处已经怨气冲天,恐怕就是神仙也压不住了,不止这里,整个镇子,甚至方圆十里百里的村镇都要遭殃了,阴魂报了仇也不会停下,到时候那些无辜的人又怎么办呢?”
它心神凝重,如今已经酿成惨祸,一个章府只能算是添头,他更担心之后这些怨灵越聚越多,力量也越发的强,死的人越多,越无法收场,恐怕连州府县市等等都要被卷入这惨祸之中。
“哈哈哈哈,血债血偿,这个地方哪一家没有做过恶事?他们凭什么活?他们活了,我们就白死了。”
李凌云将手按住肚子,里面残留的血肉随着大笑的震动淅淅沥沥滚落下来,她染满了鲜红的手却温柔的呵护着里面那具小小的婴尸。
“难道女儿就不是他们亲生的血脉吗?我的孩子,我拼了一条命生下来的孩子,他们不让她活,才在这世上呆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死了。”
“他们也不让我活,我躺在床上哭,哭也哭不来人,我也死了,我是为什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