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河边的芦苇虾子游鱼,也不再去看鲤伴一眼。
“我瞧见明月小姐实在喜欢那虾子,就下去抓一只给您瞧瞧。”鲤伴绕着明月的身边,连声赔罪,“可我也担心小姐觉得虾子离了水也很可怜,给您看一眼,就放它回去了。”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就算不想见,也会凑到人眼前来。
但是他又长得好看,皮囊好,就连烦也烦不到什么地方去。
明月小姐也烦了,就站定了,对着凑到自己面前的鲤伴说道:“我还以为你跳下河去淹死了。”
鲤伴笑呵呵的不说话。
他和明月最初见面的时候,她应该就知道自己会水,连海水都淹不死自己,何况是这区区的一条河?
但是她既然担心。
那也是让他有些快活,又有些心疼。
“唉,是我的错。”鲤伴赔礼道歉的倒是爽快,“我本来想给您一个惊喜,谁知道到让您受了惊吓。”
明月感受到了他道歉里的诚恳。
她抿了抿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只是说道:“没关系。”
她摇了摇头。
发髻上的挂坠随之晃在半空。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河边来了几个男人。
他们扛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是一张草席裹着什么东西——
能用草席裹着的,大约是人。
他们把这张木板和裹起来的草席一起推入了河里。
明月看得呆住了。
鲤伴说道:“那是吉原的仆役……”
吉原的妓馆里的仆役有许多的工作,所有粗重的杂活都归他们干,这些男人们的另外一个工作,就是追踪那些想要逃走的妓~女,亦或者是将不能继续工作的女人处理掉。
但是这张席子没裹好,木板飘到河上的时候,席子松了开来,里面躺着一个穿着简陋衣物的女人。
就算那个女人形销骨立,连鼻子都烂掉了,但是她那副如同黄泉恶鬼一般的肉身上依然能让人看出她的身份。
鲤伴认出来了这个女人是谁。
他以前在吉原游荡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女人。
当时,她是吉原鼎鼎有名的大夫,所有的男人都想一亲芳泽,她走过街道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去看她。
穿着华丽绚烂的和服,涂着白色的粉,朱唇如樱,她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的才气与柔软的媚态。
她是整个吉原最风光的女人,她甚至可以拒绝那些自己不喜欢的客人。
“朝雾……大夫。”
鲤伴呆住了。
他没见过这样子的朝雾大夫。
他知道吉原吞噬了无数的女人,他听过吉原的土地下埋着无数女人尸骨的谣言,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那个在格子间里的白骨女鬼,也仅仅是非常特殊的情况下诞生的妖怪。
明月看着河上的木板,躺在木板上的女人睁开了双眼。
这不是尸体受到了什么肌肉刺激,而是她根本没有死。
人没死,怎么能就这么送她去死?
明月经历过战乱的世道,也见过人与人易子而食的景象,但那是战争的时代。
现在这可是和平年代了。
她当时应该想到这些事情的。
但是她没有思考这些事情,明月小姐只是跳进了河里。
她身上的衣服从掐丝纹样到衣料都价值不菲,何况在这扶桑一地,要想找到一套同款的衣服也是万万不能的。
她也没想自己身上这衣服跳了河还能不能再接着穿,只是向着那木板上的女人游了过去。
鲤伴看明月小姐跳了河,立刻明白她是怎么回事了。
他想,明月小姐这样的姑娘,说是走过了那么多的地方,大约也是没见过花柳病的。
朝雾大夫连鼻子都掉了,那就是花柳病的晚期,是无药可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