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闯入他们这个偏僻世界的燕破岳和萧云杰,他们一眼就能看出,穿着海军蓝衬衫和牛仔裤的燕破岳和萧云杰,都是城里人。而他们两个人在村子里走得昂首挺胸,目光总是直直落到别人脸上的样子,更和村子里同龄人目光躲闪的小家子气,有着一目了然的差异。
踩着地面并不多的鞭炮纸屑,沿着锣鼓声一路找上去,燕破岳最终走到了一个门上贴着红色喜字的小院前。
院子的木门大大敞开,在院子里摆着五六张桌子,硕大的海碗里热气腾腾,足有一尺多宽的盘子里放满了硕大的馒头,站在院门前就可以闻到一股猪肉炖粉条的香味扑面而来。坐在席面上的人们,一个个笑逐颜开,将他们脸上的皱纹挤得更加明显。
还有三人一组的“小乐队”在那里卖力地吹着唢呐,敲着锣鼓,在不停制造着噪声的同时,也给这片小天地注入了几分喜庆气息。
一个可能是被挑选为喜庆管事的人快步走过来,还没有说话,脸上就露出大大的笑容:“两位大兄弟这是打哪儿来啊?!里面坐,里面坐。”
燕破岳根本没有理会面前这个男人,在人群中一扫,没有,他没有找到熟悉的身影,也许新娘子在这个时候正在屋子里,等待被喜娘搀出来拜堂和给众人敬喜酒?
燕破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然放声暴喝:“刘招弟,你给我滚出来!”
坐在院子里的二十多个男人同时站起,一起怒瞪着燕破岳。其中最年轻气盛的几个年轻小子,劈手抓起院子里诸如木棍之类的武器,不约而同地向燕破岳围了过来。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在别人新婚喜庆时,突然要新娘子滚出来,都犯了大忌中的大忌。就是在这一片敌视的目光中,感受着千夫所视的压力,燕破岳的目光却跳过面前这些手持武器马上就要冲上来,对他展开攻击的“敌人”,落到了院子正对面房屋中,被喜娘搀着走出来的那个红色身影上面。
“刘招弟,你真的很牛啊!”
燕破岳伸手指着新娘子,放声吼道:“很奇怪我这个从来和你不对眼的货色,专程跑过来凑热闹是不是?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舅舅给你究竟找了一门什么好亲事,能让你开心得到现在都没有和我们联系过一次!”
站在燕破岳身后的萧云杰捂着眼睛,在心里发出一声无言的叹息。燕破岳连早饭都没有吃,凌晨五点钟就拉上他,从军工厂大院骑自行车骑到山脚下,再徒步往上爬,一连走了七个小时,在这个过程中,燕破岳至少看了五十次手表,就算他自己不肯承认,萧云杰也知道,这位好兄弟是担心刘招弟的情况,才会赶在十二点正式拜堂前闯进了这个小山村。他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刘招弟被拐卖,失去人身自由的最坏打算,所以才会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颗手榴弹以防万一。
但是燕破岳和刘招弟一定是八字不合,甚至上辈子就是生死冤家,否则的话,怎么两个人一见面,就会矛盾冲突不断?!
刘招弟甩掉头上的红盖头,推开面前的村民,大踏步走到燕破岳面前:“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应该已经把钱都还清,不再欠燕家什么了吧?燕少爷您也看到了,这里没电话,没邮局,没班车,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时间,我们山里人的时间就算没城里人金贵,也不能这样浪费,您说是不?”
“你……”
燕破岳不由得气结。
别看燕破岳气势如虹,但是说到吵架,他却远远比不上刘招弟的牙尖嘴利,刘招弟毫不客气地就打出了一套嘴炮组合拳:“噢,难道燕少爷屈尊降贵在我大喜的日子专程赶过来,是因为我给您当了两年老妈子,每天洗衣做饭终于得到了燕少爷的垂怜,专程跑过来给我道喜?这可真是不敢当,不敢当,谢谢了啊。现在您大驾光临,威风也抖过了,小女子已经感到蓬荜生辉,大少爷您是不是也该打道回府了?”